乔伊坐在他卧室的地毯上,盯着李文森把自己裹成一个球一样在床上滚来滚去:
“你在把自己做成雪人吗?”
“不,我在试图下床……但你被子太大了。”
李文森费力地从被子里找到自己的脚:
“天快黑了呢,我得把我房间的床铺好。”
“我以为我们两个小时前已经讨论过了。”
乔伊盯着她从kingsize大床的这头滚到那头:
“性别理由不成立,这两天,你住在我的卧室里。”
“我也说了,我是成年人。”
李文森从纯白色极简风格的羽绒被里露出一个头,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他:
“法律上,我有完全行为行使能力权,我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件事情不能。”
乔伊语气不容置喙:
“因为你的床太脏,而你现在还在观察期,不能被感染。”
……她的床哪里脏了?
“这个房间里除了你,我也有药理知识,乔伊,你是以什么身份给我下命令?”
“命令?”
乔伊放下手里的书:
“抱歉,我不认可你的描述,如果我想强迫一个人做什么事,根本用不着下命令。”
人的意志是最脆弱的东西。
在他离开案发现场之前,除了破案效率,他也以精于审讯而闻名。如果他想,他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束手就擒。
让她乖乖呆在他身边。
甚至……乖乖呆在他怀里。
让她呆在他的庇荫下,忘记她的秘密,忘记她的恐惧,忘记……她自己。
只记得他。
她只用记得他。
一辈子就这样,哪里都不能去。
……
“哦,原来这不叫强迫。”
李文森又弯了弯眼睛:
“那你劝说的方式真奇特,但是抱歉,老实说我根本不需要你来照顾,更不要提补偿,这种小伤,我十一岁就能自己搞定……”
“然后再住回你的猪圈?”
乔伊松开手,冷冰冰地说:
“我无意强迫你做任何事,但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现实情况——你的被子上都是血和昨天你疼出来的汗,你睡了八个小时,醒来两小时零二十分钟,我们假设细菌二十分钟繁殖一代,现在你床上的细菌应该已经繁殖到初数据的2147483648倍……”
“……”
他到底是怎么在几秒钟里,用大脑算出这个数据的?
“伽俐雷把这些洗干净烘干外加紫外线消毒,只要四十分钟,难道现在还没有洗好?”
李文森朝门外喊了一声:
“伽俐雷。”
“伽俐雷在这里。”
一直趴在门缝里偷听的伽俐雷立刻麻利的打开门,一排机器人力臂出现在门口,端着各式各样的糖果,还有老式音乐放映机、红酒,和……灭火器?
“伽俐雷已经等待主人的召唤很久了,感觉二位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小争执,伽俐雷提前给你们准备了能消除怒气,重燃爱火的道具。比如——”
机器人献上十七种口味的小糖果:
“——足够小的糖,确保先生在喂夫人吃糖的时候,指尖能触到夫人因失去血色而苍白的嘴唇。”
李文森、乔伊:“……”
“伽俐雷也准备了老式音乐盒,里面存了一百零八首莫扎特,古典音乐中最粉红的音乐家。”
机器人力臂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他们面前:
“听到他的音乐,一定能使夫人和先生重温当年恋爱的时光……啊哦,科研所不许谈恋爱,那就重温你们的前闪婚时代。”
“……”
乔伊已经把目光重新放回书本上,拒绝和这类蠢物打交道。
需要他花心思的蠢物,有李文森一个就够了。
李文森:“闭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蠢东西扔出去……等等,为什么还有灭火器?”
“因为伽俐雷闻到了火药味。”
伽俐雷严肃地说:
“夫妻吵架不是致命的,但如果双方都是ccrn的科学家就不一定了,如果夫人你被先生刺激到失去理智,用家里的肥皂和洗手液就能制造出威力强大的炸.药。”
肥皂的制作过程,附产物就是炸.药。
“先生就更不用说了,如果夫人您再像昨天晚上那样刺伤他的心,伽俐雷毫不怀疑他能用面粉和杀虫剂炸.毁整栋公寓的地基。”
面粉和杀虫剂都是可燃的,而可燃性粉尘在空气中浓度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只要遇到明火,就会产生爆.炸。
伽俐雷让一根力臂挥了挥手中的黑色爵士帽,就像它给他们鞠了一躬一样:
“你们不用夸奖伽俐雷的周到,伽俐雷身为一个合格的管家,必须预估一切的可能性。”
“……灭火器也扔出去。”
李文森按住太阳穴:
“我房间脏了的被单,你处理好没有?”
“伽俐雷不能进卧室,早上询问了先生要不要洗被单,但先生拒绝把被单拿出来。”
伽俐雷愉快地说:
“但这就是小菜一碟,伽俐雷二十分钟就能洗完,五分钟就能高度杀菌,整套程序不超过三十分钟……”
乔伊站在李文森身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伽俐雷一眼。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洗衣机也会发生意外,伽俐雷中午检查公寓基础设施的时候,就发现,洗衣机的紫外线消毒功能坏了。”
李文森:“不用紫外线,用消毒液就可以了。”
“可是……”
伽俐雷看着乔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
“烘干机,也坏了。”
李文森:“……”
“还有洗衣桶上的固定螺丝松了,也不能洗衣服,这台洗衣机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一开机就咳嗽,伽俐雷需要花一个星期……”
它看着乔伊的脸色,立刻识相地改口:
“不,至少花一个月,才能勉强使它复原。”
“……”
在乔伊正式和她决裂之前,她能拜托乔伊帮她洗个床单么?
算了,那还不如拜托沈城帮她洗呢。
反正都是死。
……
李文森坐在乔伊的被子上。
七年,她从没有进过乔伊的卧室。
而现在,却和乔伊睡在同一张床上。
纯白色的被子,每一根纤维都是乔伊身上植物清淡的气息,每一个皱褶,都有他指尖长年染着的,药物的香气。
……
乔伊,乔伊。
这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乔伊。
……
“现在不是我强迫你住我这里了。”
乔伊慢慢地翻过一页书,修长的腿搁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