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灵犀取过一旁的薄被轻轻给宇文霄搭在腰上，见宇文霄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额头满是汗珠，知道他是疼的难忍，凤灵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不舍，她接过婢女手上的帕子替他轻轻地拭擦，十分温柔小心。

不言站在风灵犀身后，一直不言不语，此时突然低声问道：“怎么样？”

“如果撑过天亮，就能活下来。”凤灵犀抹着汗答道，“成败，看此一举了……”

“怎么，你没有信心？到底几成把握？”灰衣的不言忍不住再一次问道。

每过半个时辰，这人就要问一遍。凤灵犀被他问来问去的也不由紧张起来。这个不言真是烦人。

“天色不早了，送李大夫离开吧。”

“怎么能送他走？他走了，少主的身体怎么办？”因为先前不小心暴露了身份，此时的不言改换了称呼，却不知他已经换了好几个称呼了。

凤灵犀懒得再看不言，只是冷着声音道，“我说送走就送走。”

“你，你不要太拿自己当回事。”凶狠的瞪着凤灵犀，不言觉得自己的忍耐简直要到了极限。

却不想就在这时候，宇文霄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凤灵犀，眼中有片刻的恍惚，随后消失不见，话却是对不言说的：“按凤小姐的话做，你出去。”

这是命令的口气。

不言一愣，脱口道：“殿下……”

宇文霄面色陡然变了，不言立刻明白过来，恶狠狠地瞪了凤灵犀一眼，不得已带着李大夫，退了出去。

凤灵犀明明什么都听见了，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她坐在宇文霄身侧，伸手量了量他额头的温度，没有发热，便和声问道，“你中了毒，我为你调制了解药，但是以毒攻毒，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宇文霄并未答话，只是默默地凝望着凤灵犀，仿佛看不够似得。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桃花不笑亦含情，此刻他一头乌黑的发散落下来，有几缕黏腻在面颊上，神情竟然有几分依赖。突然，他伸出了手，紧紧抱住了凤灵犀的腰。

凤灵犀一惊，正欲推开宇文霄站起来，却听见宇文霄柔和的声音响起，带着难掩的虚弱，他说，“别动，让我抱一会，就一会，我疼。”

只那一刻，凤灵犀的心软了下来，她不动了。但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别扭。

“你有什么话就说？做什么成这个样子？”

此时一缕电光闪闪从窗户落下，冷冷勾勒出宇文霄极为精致的面容，细密的睫毛犹在轻轻的颤着，沾染着零星光点，碎玉似的。就是见惯了美色的凤灵犀也不禁有一刹那失神，低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早该想到的，你那么聪明，有什么是猜不到的。我记得初次帮你时，你问过我，为什么我身为大宁战魂楚王的世子，却偏偏要做北陵的奸细。其实我不是奸细……”

宇文霄伏在凤灵犀的膝间，全身颤抖得几乎带着凤灵犀也要跟着颤抖起来，她知道他身上疼，却无能为力，只能更温柔的搂着他。她猜的没错，宇文霄的身世确实不简单。

她长长吐了口气，轻轻拍着他的背。怀里的宇文霄并没有察觉她的心思，停顿了片刻，重又抖着声音开口：“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这件事太匪夷所思，当不言第一次找到我，告诉我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我……”苦涩的笑了下，宇文霄接着道。

“我……我竟然是北陵的皇子，我堂堂大宁楚王世子竟然是北陵的皇子。”

“咳咳咳……”说到这里，宇文霄突然猛地咳嗽了起来，凤灵犀一惊，赶忙站起来喂他喝了口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他才逐渐安定下来。

宇文霄眨着一双迷蒙的眼睛，望着凤灵犀，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与焦虑。

凤灵犀觉得他实在没必要这样，淡淡的道，“你何必如此，我虽然不知这其中曲折，但楚王收留了你，待你如亲子，北陵国主又时时记挂于你，派人来找你。你有两个父亲疼爱，你应该高兴才是。”

转眼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凤灵犀的声音低了下去，“不像我，娘亲不在了，父亲不疼祖母不爱的，你不必争不必抢，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而我却要费尽心思，也不能完美。”

“宇文霄，你何其幸福，你不懂我的悲伤，我也不明白你。但我知道，幸福是要珍惜的。”

迎着宇文霄的眼睛说完这一句，凤灵犀起身准备离开房间，话不投机半句多，她跟宇文霄真是没什么话说，哪怕他们竟是表兄妹。

“阿离，难道你不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嘛？”望着凤灵犀逐渐远去的身影，宇文霄突然大声的喊道。

凤灵犀顿了顿脚步，良久，才漠然道，“不想知道。”

宇文霄眼里的光亮一点点消失，随后又慢慢亮了起来，她不想知道，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是楚王世子还是北陵皇子。既然她不在乎，那他又何必放在心上呢。也许她说得对，珍惜眼前的幸福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这样想着，心情竟豁然开朗了不少，默默的闭上眼睛，宇文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忍着身上的疼痛，他挣扎着叫道：

“不言，不言”

很快房门便被撞开，一个灰色的身影闪了进来，站在宇文霄的身前，他想伸手扶住宇文霄前倾的身体，却犹豫着始终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身后一双细腻白嫩的手臂伸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宇文霄前倾的身子，不言回头，是凤灵犀。

宇文霄望着凤灵犀的眼睛，“你必须马上回去！”

凤灵犀有一丝吃惊，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军府千金一夜不归，这一定会成为今天的头条！想也知道，年氏他们会如何抹黑她！哪怕她真的是遇到歹人劫持，谁也不会给予半点同情，在他们眼中，她将会成为失贞的女子，一辈子受人唾弃！

其实早在昨天晚上她执意要离开时，她就想到了这一点，但纵然如此，她却不能见死不救，置宇文霄的生死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