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寺卿一直超然于外,并不和几位皇子亲密,连和皇帝都算不上亲密无间。
所以对于三位皇子来说,即使他是他们祖母的弟弟,也没有多少的感情。
但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也许真有“血缘相亲”这种事,三位皇子一见到吕鹏程,天然就对他产生了好感,哪怕他之前将他们困在屋内、给他们粗茶淡饭,也对他发不出任何脾气。
吕鹏程进屋后扫了一眼案桌,笑着轻松气氛:“看样子饭菜不合胃口,大殿下和二殿下都没怎么动过。三殿下,好大的饭量!”
刘恒和刘祁齐齐脸红。
吕鹏程这样的人,自然看得出他们为什么不吃。
“宗正寺原就没有烧菜的厨子,吕某不放心其他人下厨,所以是在下给几位殿下做的饭菜,看样子多年不做,手艺生疏了……”
吕鹏程谈笑风生,一屁股坐在大皇子的案后。
“从傍晚到现在吕某都粒米未进,实在有些饿了,这些饭菜倒了可惜,就让吕某解决吧……”
说罢,举箸夹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刘恒和刘祁都被吕鹏程说的话惊得目瞪口呆,更别说他吃了他们的剩饭剩菜。刘凌心中却隐隐猜测他这么做是为了打消大皇子和二皇子的疑虑,要亲自下厨、又亲自吃完表示安全无虞,显然都是为了获取他们的信任。
他从前从未对他们拉拢示好过,如今为何要这样照顾他们?
吕鹏程吃完了大皇子的饭菜,犹似没有吃够一般又动了动二皇子那边的,这才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抹了抹嘴,笑着说道:“二位殿下要不嫌吕某手艺差,吕某还做了些点心,若你们饿了,可以垫一垫……”
“吕寺卿,听你这意思,我们还要用宵夜,岂不是要留很久?”
二皇子紧蹙眉头。
“我如今在观中修行,迟迟不归,观主恐怕要担忧,说不定还会往宫中送消息,吕寺卿还是将我们送回去才好。”
“各位殿下,吕某已经向诸位的住处送了消息,又召了各位伺候的随人来服侍,自不必担心这样的问题。”
吕鹏程眼中隐隐浮现同情之色,丢下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来。
“诸位殿下,你们可能不知,就在下午,小皇子已经殇了。”
一言说出,满室皆静,莫说三位皇子,就连一个屋子里伺候的心腹宫人都掩着口鼻,生怕自己发出惊呼来。
“就在刚刚,陛下和贵妃娘娘派出的人马想要召三位皇子去致远殿问话,被寺中其他官员以‘寺门落锁’的名义挡回去了,但恐怕挡不了多久,陛下的手谕就会送来,吕某也只能将你们送去致远殿。”
吕鹏程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担心袁贵妃痛失爱子之下会做出不智之事,为了各位殿下的安全,抢先下手,先将各位请了过来。有这段时间缓冲,陛下必能勘明原委,不至于冤枉了各位。”
“袁贵妃她,果然还是如此狠毒……”
二皇子似乎是怕极了袁贵妃,闻言脸色一白,喃喃自语。
“应该不会吧……”大皇子喏喏道:“四弟出事,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诸位殿下可以侥幸,吕某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诸位殿下担此风险。陛下子嗣不丰,又有奸妃扰乱宫闱,万一诸位有个闪失,吕某无颜面对天上的太后娘娘。”
吕鹏程温言解释:“横竖诸位殿下不过是在宗正寺逗留一阵,若有责罚,也是吕某担了,哪怕是吕某杞人忧天,与诸位殿下也无妨害,何不耐心等等?”
听到这样的话,大皇子立刻眼含热泪,躬身下拜:“吕寺卿大义,刘恒先行谢过……”
二皇子也是感激涕零。当年他母妃被袁贵妃抓住了把柄落难,皇后对他们母子冷眼旁观,这么多年来,他母妃在宫中过的艰难,他在宫外也是步步维艰,何时有人这样仅仅考虑他们的安全,不为其他?
此时刘祁恨不得抱着吕鹏程喊一声“亲舅爷爷”。
刘凌虽不认为袁贵妃真会因为这个把他们三人怎么样,但吕鹏程这番还是心领,所以硬跟着哥哥们挤出几滴眼泪,脸上的感动也不是作假。
“诸位殿下,袁贵妃想要为难几位,无非就是从小皇子之死着手,几位当时就在暖阁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请不要隐瞒,尽可能详尽的告诉吕某。”
吕鹏程在席间坐下,让三位皇子分坐左右。
“吕某的同僚大概挡不了外面的人多久,陛下手谕一到,吕某就要亲自将诸位送去致远殿。吕某想知道暖阁之中都发生了什么,为何袁贵妃认为小皇子死的蹊跷。皇子之死并非小事,殿下们若是有‘谋害亲弟’的名头……”
他欲言又止,但所有人都听得懂。
“我出去的早,什么都不知道。”
刘祁说的干脆。
“我……我看着四弟先是咳嗽,后来擦起眼泪鼻涕,然后喘鸣就发了。我担心四弟出事会牵连到我们,就拉着刘凌出去,结果他非要留下来看看情况,我就自己出去了。”
刘恒绝口不提自己说的那些惊人之语。
“我,我当年在暖阁里被闷过,看四弟穿了那么多衣服,还放了一圈炭盆,就想起自己当年的事情,怕他也热出毛病来,提醒江内侍太热了,结果江内侍没有理我,后来四弟又发起了喘鸣,我心中更是害怕……”
刘凌唯唯诺诺地说着。
“害怕什么?”
“我怕他会死……”
刘凌老老实实地回答。
吕鹏程眼中柔光更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