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两日还是没消息,渐渐的又有客商拿着镖票子上门来找,嚷嚷着要退镖,二姐儿是个沾火儿就着的性子,瞪了杏眼说道:“怕他怎的,我去前头支应着!”对欢姐儿道:“取你爹爹的太平腰刀来!”
欢姐儿小大人一般说声“得令”,倒把乔姐儿逗乐了,按住了妹子、甥女儿道:“劝你们一大一小两个鬼灵精歇歇吧,不是你的买卖,你也知道心疼,开镖局子可比不得别的生意,最讲究一个诚信二字,若是那一趟镖走空了,给山大王劫了去,宁可赔出这一年的本钱去,也要想法子再置办一份儿货补上,就装作是没丢镖才好,不然在黑白两道上头就失了脸面,往后哪里还有人来与咱们保镖呢。”
二姐儿方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又瞧着乔姐儿的肚皮道:“这可怎么处?姐夫不在家,前头镖师趟子手虽多,你又有吩咐不可推搡客商,只要以礼相待,那可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万一闯进来伤了你可怎么好?”
乔姐儿笑道:“你不要管,只在内宅带着哥儿、姐儿,我出去周旋迎待就是了。”二姐儿如何肯依,拦腰抱住了不让她走。
乔姐儿安抚道:“当日那陈氏小姨娘如何?这些年来没少要摆布咱们,还不是叫我拿道理二字辖制住了,你我方能嫁得顺心,男人家别看生得五大三粗,若论起这来,比我们妇道可差得远呢。”说着,伸手戳了戳二姐儿的脑门儿。
二姐儿还要再说,倒是欢姐儿拦住了继母笑道:“娘莫要说了,见姨娘这样说,自是心中有几成把握,咱们就在二道门上瞧着,若是有甚事,我拿了爹爹的腰刀出去打坏人!”
二姐儿只得罢了,由着姐姐出去,乔姐儿这两日忧心丈夫,全无膏沐,也不大梳洗,今儿叫招弟儿催了水来,好生梳洗打扮,匀了脸,上的都是苏杭办来最好的胭脂水粉,新妇严妆,美得惊心动魄。
穿了大红穿花蝴蝶儿袄儿,石榴红绫裙子,裙角上团花朵朵,高低帮儿大红绣鞋,一对儿赤金蝶儿镶在鞋面儿上头,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微露周周正正的一对三寸金莲。胸前戴了金锁玉坠记名符,纯金分心满池娇,太阳底下一站,人还当是个观音洞里龙女娘娘,端的宝相庄严。
叫两个丫头招弟儿引弟儿也穿了几件鲜亮衣服,搀着自家玉体,身后头跟着甄莲娘、梅姝娘两个俏丽的管家媳妇儿,一团香风也似的刮到一道门里,那些个客商前脚还拿着手上的镖票子和趟子手小伙计们吵吵,此番见了这几个粉妆玉琢的女子,忽然静悄悄的没了声儿,那些个没甚见过世面的,见了乔姐儿,哈喇子都流到了前襟儿上,还是自家小厮瞧见了,心里骂主子下作,还要拿了帕子与他揩抹。
乔姐儿见自家容貌镇住了这班客商,走上前来端端正正道个万福道:“奴家丈夫往高显城里走亲戚,家里没有男人掌事,原不敢违了夫主之命出来见过各位的,谁知道这几日在内宅里常听见几位客官吵嚷,奴家少不得出来见过,不知小号哪里做的不到,惹动各位客官雷霆之怒。”
乔姐儿原本身子细弱中气不足,声音就难免柔媚婉转,如今这些客商听见,身子早就酥了半边儿,有的家中丫头就常在乔姐儿的绒线儿铺里头买线,家去了把个大娘子夸的天仙一般,在家时就只恨不能见上一面,如今见了乔娘子,一时之间都忘了争竞,只管呆雁一般的饱看。
也有绣庄子里头是内掌柜的前来讨债,便不吃她这一套,上前来指着那些客商数落一番道:“方才商会里头说得多好听,如今见了个金娘子,舌头就让猫儿叼了去?男人家一个一个都是没卵用的浊才!”
几个妇道拿着镖票子就上来扯住了乔姐儿道:“大娘子好会说话儿,当日你家爷们是让官兵锁了去的,并不是只有一个人瞧见了,这会子倒会赖,只怕前堂说得好听,后头已经预备了大车要走,你们的买卖倒了,我们的货岂不是猴子捞月一场空?”
说罢几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就围住了乔姐儿不让走,乔姐儿倒也不怕,微微一笑道:“几位大娘子都是内掌柜,与奴家是一样的活计,每日里为了爷们的生意夙兴夜寐的做,还只是放心不下,这些奴都是清楚的。”
那几个妇人见乔姐儿这般和颜悦色,虽然知道她是套近乎儿,常言道举拳难打笑脸人,也不好意思扯了人家有孕的妇道,都松开了。
正闹着,忽见大街上吵吵嚷嚷的,一班威风凛凛的镖师趟子手们喊着镖趟子进来,那镖头进来见过主子奶奶,瞧见人群里头有个客商,不明就里笑道:“郑老板,你如何也在此处混闹,你的镖已经送到了,那边儿分号给了回执,小人们还要讨些酒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