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听见瞪了眼道:“吓!怎的这样快,他家的姑娘岂是好娶的么?前儿我们老三娶他家大姐儿,那边儿的婆娘好生厉害,要了多少聘金去,又诳三作四的闹出好多幺蛾子,才娶过门儿的。”
夏婆子拍了手笑道:“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叫那何捕头治了,查出来那麟哥儿原是小杂毛子,不是乔秀才的种呢,母子两个灰溜溜的搬到外乡去,再不敢回来的了,如今他家二姐儿好福气,白白受了秀才第好大的家宅,听见就从娘家发嫁。”
王氏听见陈氏吃瘪,心中欢喜,取笑儿了一回,忽然又想起一事来道:“这话又差了,便是那麟哥儿不是香主,族里自然要公推一个堂族过继给秀才,继承他家香火,怎么倒叫乔二姐儿受了产业去?”
夏婆子笑道:“如今何头儿拍了板儿,他们那几个乡下的冬烘谁敢放屁,只怕这一回只要做成了何大郎入赘文书,受了房产地业罢了。”
那王氏听了这话心中动火,心想都是姑爷,自家三郎若是做成入赘文书,大姐儿又是长女,秀才家恁大宅院加上几亩薄田岂不都落到自家名下,四郎念书又不成材,眼见也要说亲了,还没处抓挠姑娘,五姐出阁要想嫁得好,自然也要一笔丰厚陪嫁,家里又欠着外债,若是有了这个进项儿,一笔笔的就都有了着落。
想到此处嘴上不说,心里就打定了主意,抓个空子上城一趟,撺掇儿子媳妇儿要下秀才第的房屋地契来。
谁知如今刚到儿子家里,正要给媳妇儿立立规矩,就叫三郎撞见,母女两个讨了一场没趣儿,反倒不好冒然开口,因笑道:“大老远的来了,热汤热饭也没吃上一口,就叫你这小厮儿奚落一回,怎么,我和你妹子来了,连口饭菜儿也不给吃么。”
三郎尚未搭腔,碧霞奴早说道:“原想来家一趟送了包袱再去买菜的,娘和妹子略坐坐,我去市上瞧瞧有什么时令菜儿,前儿听见街坊太太说香椿下来了,记得上回摆席面儿,娘爱吃这个,如今我就去寻了来,搭上几个鸡蛋摊饼与娘配着吃粥吧。”
五姐听见有香椿蛋饼,口水都下来了,也顾不得端着架子,连声儿道:“好金贵的细菜,嫂子多弄些来我也尝尝!”叫三郎一眼瞪了回去,低了头不敢再说。
这里碧霞奴提着菜篮子出去,王氏递了个眼神儿,五姐跟出去一瞧,回来笑道:“出了胡同口儿了,不碍的。”
三郎见他们娘们儿鬼鬼祟祟,只怕没有好话,也不十分谦让,往炕上一坐,没好气道:“过几日也该拾掇拾掇庄稼地了,五姐不懂事,娘怎的由着她上城乱跑,也是该说亲的大姑娘了,只管这么卖头卖脚的。”
五姐见哥哥不说母亲,只拿她作伐子,心里委屈,瞥了嘴儿要叫屈,王氏瞪了一眼,登时老实低了头。
又冲着三郎叹道:“谁不知道你兄弟和你妹子大了,都该提一提,可是家里这个排面儿,你又不是没瞧见的,一个大钱没有,反倒该着恁多外债,谁家的姑娘小子又不是疯魔了,只管往咱们家里凑合着?”
三郎听这话头儿,只怕母亲又是来打秋风的,因与浑家商议定了,还了四郎的债就与家中无涉,因此也不搭茬儿,只说道:“四郎的那一笔外债原先商量过了,我们家里也好出一多半儿,娘在家靠着田垄也有些进项,无论多寡,齐心协力先还了这一笔,男娃就让他自己抓挠儿嚼裹儿去,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只管白吃家里的也不中用。五姐那一份陪嫁原是爹在时就打点好了的,娘自收着,如何却又说不够。”
王氏原想着张老爹过身的时候三郎还小,记不得这些琐事,如今见他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得精细,白了眼睛啐了一声道:“你这小厮儿倒细致,连我也不大拎得清,这些年过去,家中好大的挑费,便是有时,如今的买卖行市又比不得几年前了,当日那点子银钱也不中用,还要你们小公母两个帮衬一把才是……”
三郎见王氏不依不饶,也硬气起来说道:“娘说的倒轻巧,方才还说媳妇儿年轻,不该到宅门儿里头卖花儿教针黹,就这还未必还的上四郎的外债,哪里有地方抓挠儿银子去。”
王氏听见来了话头儿,笑嘻嘻的拉了三郎道:“你们年轻夫妻哪里懂得钻营,如今老身倒替你想出一个机会来,这话若是咱们说起,倒好像是挑唆人家家宅不和,如今你与乔姐儿蜜里调油,好得跟一个人儿也似的,若是你瞅准了空子跟她说说,保不准就肯了。”
三郎听母亲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一车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问道:“娘今儿说话怎的云山雾罩,一句也听不清爽。”王氏啐了一声道:“没调理的小厮儿,大好机会摆在跟前儿,只当没瞧见,听我细细的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