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车、美酒,夫复何求?
年轻貌美的姑娘一身白衣,更显几分高雅圣洁之感。而这样的美人为自己抬轿,连空气中都透露着脂粉的香气,酒未入口中,便已经令人醉了。
可王小十却是清醒的。他分外的清醒。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可她们又要求自己什么呢?她们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答应呢?
或许,就凭周围这些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吧。
王小十自从那山上下来之后,便从未与人张扬过身份。如此算来,这些人也不知自己便是当年的王小十。
所以,他们所求的,应该与当年的一切无关。而且,今夜自己初露身手,想必对方所求也应该在此处。
王小十被抬出了城,被一路抬到了船上。
“公子,请!”
王小十上了船,船上摆着酒席,伴着歌舞。跳舞的自然都是女人,奏乐的也同样是女子,就连船上撑船的也都是女子。无一例外,她们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
但在这美女群中,脂粉堆中,王小十的目光却盯在船上这唯一的男子身上。
他很好看,简直就是世间的美男子,样貌连王小十都被比下去了。
“请入座!”这人道。
王小十便坐,也不客气,也不出声。
“今日能与兄台一见,实在是有幸,我敬兄台一杯!”对面的年轻公子举杯道。而王小十却是不理。
“公子莫非是怕这酒中有毒?”陪其而来的那姑娘道。
王小十摇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姑娘邀我来饮酒的,怎么这里会冒出一个男人来?”他这是在变相打听这男子的身份。
“公子可介意吗?多一个人饮酒,岂非就多了一份乐趣?”
王小十道:“我看,是失了几分的乐趣才对。”
“公子,又想要什么乐趣呢?”
世间所能令人心动的人和物,都是乐趣。便只看王小十喜欢什么了!
“只要公子说的出,我这里都有!”姑娘道:“当然,今夜在都督府中,公子瞧见了几箱金银珠宝,却不为所动,妾身看的出公子不爱这黄白之物。所以……”
“你看错了!我并非不爱钱的人,我也曾为钱而劳碌奔波。只不过,那些钱财我还不放在眼里。”王小十尽力去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
“公子快人快语!”那男子道:“实话跟你说,今日请公子来,为的是请公子帮忙。只要阁下点头,万两黄金,珍宝美眷,只要这世间人所能够享受的,你尽可拥有。”
这话在寻常人听来,只会将这男子当做一个疯子。他所说的一切,只怕皇帝都不曾尽数拥有。可王小十不是寻常人,不以寻常之态而对待事物。他所想要探知的,是这背后的一切。
“你凭什么做如此保证?”
这公子道:“就因为这个!”他取出了一柄刀。若非这刀身太过的华丽,王小十甚至认为他是要冲自己出手。
可事实却不是。如此漂亮的一柄刀,若用来杀人,岂非是对工匠,对刀本身的一种玷污!
黄金的刀鞘,刀柄镶嵌着猫眼玉石。这时候,男子将刀身抽了出来,雪白、闪亮的刀身上勾画着图案,都是以金线镶嵌,所描绘出的大好河山。好似将中原大地尽数搬挪到了这刀身上。
什么人,才会用到如此华贵之物?而又是什么人,会以如此奢华之物,来打造这样的一柄短刀呢?
其结果不言而喻。
“阁下是蒙人?”王小十问。而对方却是毫不避讳的点了点头。“可我是汉人!”
“这有什么关系呢?你我还不是坐在了一起?当初宋氏羸弱,我们蒙人才入住中原。可而今中原的皇帝如何?数次派兵远征漠北,意在将我们消灭。汉人嘛,满口仁义道德而已。”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
“下个月初七,太子南巡,会经过信州。我准备在信州动手,杀太子,以震声威。”这可算作是机密大事,他竟说给了王小十听。“一切都准备妥当,不过还差了一个人!一个最终出手的人!”
“所以你们就选中了我?你们觉的我会同意吗?”
“原本,我们选中的是那铁疙瘩。可今夜你与他交手,却轻而易举的胜过了他。所以我才特地赶来见你!”
“对不起!”王小十站起了身。“我本逍遥自在,什么蒙人、汉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王小十这一走,本以为对方会阻拦自己,甚至两方还会动起武来。不想,这人竟就让王小十这么走了。
来时有美人为伴,回城时变为了孤零零一人。
王小十走的很慢,时刻都防备着四周,生怕那些人会找上来。
可直到天色大亮,直到王小十一路走回了信州城外,却也不见有人追来。难道那些人就这么放过了自己吗?
那人将袭击太子的计划和盘托出,难道就不怕自己报告给官府知道吗?
后来,王小十想通了。他尚且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证明,又如何去到官府举报呢?
更何况,连那位大都督都已经与这些人同流合污,自己的话又如何有人肯信呢?
而且,这些人敢于趁太子南巡之际出手截杀,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说不定,太子身边也已经有了他们的人,少了王小十这一个,所影响的也不大。
“这么说来太子可就危险了!”王小十可不能就这么看下去。
忽而,朱标小时候的笑容浮现在了王小十的眼前。“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现在,也应该是个大小伙子了,是不是也如大帅当年一样?”
这时候从城中出来一人。便是昨日的彭将军!
“公子,您到哪里去了,我可是担心了一夜呀!”
王小十道:“还好,与那铁疙瘩打了一架。”
“你没事?”
“我当然没事。不过,那铁疙瘩也没什么事,不过胖了几尺而已。”王小十开玩笑道。突然他问道:“彭将军,太子南巡的事情,你可听说了?”
“太子南巡?没听说啊!”彭将军道:“不要说是太子,就连陛下都鲜少离开金陵。自从立国之初,到而今的十余年间,从未听说过陛下或是太子出宫南巡。”
“你确定?”
“确定。”
这可就是奇怪了。昨夜那人说的信誓旦旦,难道就只是在骗自己?可这么做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亦或者,是太子真有南巡之举,只不过寻常官吏、百姓并不知晓?
若真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这些人能够打听到如此机密之事,当说明朝廷官员有人与蒙人串通。这样出其不意,说不准真的能够刺杀成功。
王小十要想办法阻止他们!
“下月初七。”王小十口中自言自语道。
“公子您说什么?”
“没什么。”王小十心底计算着。时间倒算是来得急。甚至于,他可以先去到鄱阳湖上走一趟,去见见白不信这个老朋友,而后再赶回来,时间上也来得及。
说走便走。这一次,王小十是独身一人。去往鄱阳湖水匪的老巢之中,彭将军自然不好同行,所以这就变成了是王小十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却是望湖兴叹。湖面上干净的很,好似一张巨大的天然画布,不经任何涂抹,保留着最原始的洁净和美感。
但这未免也太干净了些,干净的连一支小舟也没有!
自从鄱阳湖水匪变的异常猖獗之后,这湖面就好似成了一片禁地,连渔船也不见。
当然,王小十或许可以从水下游过去。可这样一来,岂非是在这位“老朋友”的面前失了面子?
说来也巧。天过午后,王小十在湖边已经等候了半日。就瞧着湖面上飘来了一艘船。就如江面上寻常的渔船一样,足以装下几十人的大型渔船,船上还扬着帆,可船行却不急。
船行到岸边,却并不靠岸,而是离着岸边数十丈的距离停住,随后将帆降下。
他们好似是等什么人。
这船在湖面上等,而王小十却是在岸上等。一直等到天色完全黑下,这才见到一行人赶着大车,满载着货物而来。
进而,却是大船也靠在了岸边,而船上下来十余人,将岸边车上的货物一一搬运到船上去。
王小十懂了!
湖心水匪,虽然占据着鄱阳湖,却也并非完全与世隔绝。他们要活下去,就免不了要吃、要喝,病了也同样要草药医治。
而在这群人中,王小十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大胖子!
就在大都督府中,那个为“铁疙瘩”送去了金银的大胖子,如今又与水匪做起了生意。这人一面通着官府,一面通着水匪,难怪能够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慕然间,王小十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此人,是否也与那些蒙人有联系呢?
官府、水匪、商人、蒙人,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却是在王小十的一路观察之下,被一条线而巧妙的联系到了一起。这当说明什么呢?这条线上最关键的点是在哪里呢?
是否就是太子的南巡?
王小十起初不过随心而为,想要去见一见白不信这个老朋友。可他现在却越发觉得,此行是太有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