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儿当然不可能放心,但他是下人,虽然大爷一向不将他当下人看,更几乎不使唤自己去做杂事,反倒是将生意上的事情交给自己,十分信任,但宣儿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大爷定下的事,哪里有他置喙的道理?
所以也只能按下这一段心事,反正他跟其他绝大多数人一样,也觉得这或许只是少年荒唐,过几年也许自己就好了。
一直缠在身边的人走了,柏杨难免有些不习惯。毕竟薛蟠存在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几乎每分每秒都能够感觉到他,现在突然走了,自然很不适应。整个下午柏杨都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账本半晌也翻不了一页,等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叹息。
“杨哥儿可是在想我?”薛蟠的声音忽然出现的时候,他几乎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想着难道自己对对方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
等抬头见薛蟠站在门口,一脸灿烂的笑意,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才意识到是他又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酉时了,换算过来就是下午五点。难不成薛蟠当自己是去上班,早出晚归?那跟继续留在这里有什么分别?
薛蟠这才迈步进屋,三两步走到柏杨身边,把人搂住就是一顿亲,亲完了才道,“本来是回去了的,只是家里有些事,我想来讨杨哥儿的主意,就又赶回来了。”
言下之意,这可是有正当理由的,柏杨不能敢自己走。
“什么事?”柏杨见他这样,便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急事,不过未免薛蟠再折腾自己,还是开口问道。
薛蟠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来递给他,“就是这个。”
柏杨接过来看了,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这是王夫人写给薛姨妈的信,主要的内容是报喜——贾家在宫里的大姑娘贾元春,才选凤藻宫,被封了贤德妃。
当然,巴巴的送了这么一封信过来,显然也不光是为了报喜。信里含糊的提了四大家族同气连枝的话,言下之意,怕还是想让薛家出钱。此外,王夫人再次提了要接薛姨妈和宝钗上京去住一段时间的事。虽然理由是自己平时闲着没事,想念姐妹了,但实情肯定不光是这样。
柏杨放下信,叹气道,“太太一定又被说动了?”
封妃的确是天大的荣耀,薛姨妈倒未必有沾光的意思,只不过替自己的侄女儿高兴罢了。这个时候上京,也有道贺的意思。再者既然王夫人屡次提起,现在元春的前程又定下了,薛家少不得要出力,去了京城,也方便商量这些事。
若是从前,薛姨妈说不得就自己做主了。不过这一两年来,薛蟠的长进薛姨妈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才想问问儿子的意思。这偌大家业都是他的,自然要他来做主。
薛蟠点头道,“可不是?况且宝钗也快满十四岁了,眼看着婚事还未定下,太太这几年相看了好几户人家,都不满意。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好人家更多,也更有挑选的余地。两头这么一加,自然就想去了。”
柏杨垂下眼,心想肯定还有薛蟠的婚事,哪有兄长不成亲,就忙着妹妹出阁的?
不过薛蟠不说,他也不提,想了想,道,“既然三番五次的来信,若一直说不去,亲戚之间脸面上怕是过不去。少不得这回要走一遭了。”
“宝钗也这么说呢。”薛蟠道,“只是我想着那贾家也不是什么好去处,母亲和妹妹单去,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自然你跟着同去的。”柏杨道。
薛蟠眉一扬,“杨哥儿也与我同去么?”
“那是你的亲戚,又不是我的,我去做什么?”柏杨好笑道。
薛蟠却不管那么多,“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左右是别人家的喜事,说是同气连枝,与有荣焉,却也未见得就有好处分给我们。派人送些贺礼也就是了。”
“别胡闹。”柏杨道,“你如今也是一家之主了,得为你母亲和妹妹着想才是。这些亲戚们的往来,即使不喜欢,也得学着去做。否则你答应过我的可就都成了空话。”
提到自己答应过的事,薛蟠立刻没声了。
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柏杨不去,他也不去。说他任性也好,幼稚也好,如今这样城里城外的分开已经够难捱了,若是隔着数千里地,就是再想也见不到一面,他是绝对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