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冶想卖自卸车,加贝国有需求,但却没有外汇,于是提出用铁矿石来抵货款。中国目前已经是世界上除日本之外第二大铁矿石进口国,每年进口铁矿石4000万吨,需要使用几亿美元的外汇。如果罗冶能够用自卸车换到国外的铁矿石,就能够冲抵一部分铁矿石的进口,也就相当于为国家节省了外汇,或者算是变相地创造了外汇。
王伟龙不是一个有宏观视野的人,但事关罗冶自己的利益,他的脑子便非常清楚了,能够算得清这其中的关联。冯啸辰甚至有些怀疑那个铁矿石抵货款的主意,就是王伟龙给加贝工业部长卢拉姆出的,只是在冯啸辰面前不敢承认罢了。
站在国家层面上,自卸车换铁矿石,而且对方还承诺价格上有所优惠,这应当是一件合算的事情,但要让钢铁厂接受这批交换过来的铁矿石,就有一些难度了。罗冶本身就是冶金机械厂,与许多钢铁厂都有业务往来,要让人家接受一批铁矿石,倒也能够做到,大不了降点价而已。更困难的是另一个问题,是颇具时代特色的,那就是出口创汇任务的确定,这可是既有经济意义、又有政治意义的一个大问题。
罗冶向国外销售了50台自卸车,价值2400万美元,这是要计算在中原省的出口创汇成绩之中的。但如果罗冶换回来的不是外汇,而是一堆铁矿石,就没法算是创汇了。铁矿石卖给其他省区的钢铁厂,节省了这些省区的外汇使用,这些省区应当把节省下来的外汇额度转给中原省,这是符合情理的。可人家手上攥着的外汇,凭什么转给你?如果罗冶要以外汇结算的方法让这些钢铁厂接受铁矿石,人家能答应吗?
正是因为知道这其中的麻烦,王伟龙才不敢直接拍板答应卢拉姆的要求,而是要拉着冯啸辰来“参谋参谋”。所谓“参谋”,其实就是要让冯啸辰去帮罗冶解决这个复杂的外汇结算问题。冯啸辰是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而国家装备工业公司与其说是一家企业,不如说是披着企业外衣的国家机关,由他出面去协调全局性的业务,是更为妥当的。另外,冯啸辰个人在工业领域也颇有一些人脉,加上平素智计百出,王伟龙解决不了的问题,交给冯啸辰去办,难度就小得多了。
所有这些,都是王伟龙内心所想,但却不便直接向冯啸辰说出来的。他再三暗示,冯啸辰才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对方打的居然是这样一个主意。
“老王,你学坏了,不是过去我认识的那个忠厚老实的老王了。”冯啸辰用手指着王伟龙,不无揶揄地说道。
王伟龙装出一副惭愧的样子,说道:“冯总批评得对,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吗?我们老厂长岁数大了,现在也不太管事,厂里的大事小情都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这也是赶鸭子上架啊。要依着我自己的兴趣,我宁可回技术处去当个小处长,光是做做技术,用不着搞这些名堂,多舒服啊。”
“哈哈,言不由衷吧?”冯啸辰揭露道,“老王,我怎么听说,中原省经贸委已经决定让你接任罗冶的厂长了,你现在是提前进入角色吧?”
“只是传闻,只是传闻,还没最后定呢。”王伟龙低声地纠正着冯啸辰的话,但语气里那股得意的感觉却是掩饰不住的。
冯啸辰的消息自然是非常灵通的,有关王伟龙要接任罗冶厂长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此时听王伟龙这话,心里就更加确定了。他竖着一个手指头,说道:“老王,冲咱俩在当年冶金局的交情,铁矿石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不过……”
“5兆瓦大型海上风电机组的预研,我们投2000万。”
王伟龙不等冯啸辰说完,便干脆利落地做出了承诺。
冯啸辰上任尹始,便推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装备研发计划,要求对21世纪前半期的若干重要装备开展预研。这个计划是由公司战略规划部提出的,但具体的研究任务必须落到各家装备制造企业去完成。由于国家全面转身市场经济体制,政府对企业的管辖权已经大为缩减,像这种需要巨大投入的研发任务,国家除非能够直接投入资金,否则很难要求企业主动去完成。
冯啸辰的做法,是找各家企业商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加上诱之以利,让各家企业认识到这件事情是自己应当做,同时也是对自己有好处的。罗冶作为一家在电驱动方面有深厚积累的企业,分配到的研发任务便是5兆瓦海上风电机组,这是远远超出当前国际技术水平的一项研发任务,但如果能够拿下来,罗冶在10年后就能够在这一领域进入国际第一梯队,对于罗冶的长远发展是有重大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