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那么玄虚。”
冯啸辰等众人笑罢,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开始说道:
“根基刚才说的,是一种建立在技术突变基础上的可能性,毕竟技术的发展有时候是会超出人们想象的。这方面的研究,我们也要开展,可以委托国家工业实验室的专家们去做,让他们要不拘一格,大胆想象。公司这边,还是需要有一些比较务实的方向,也就是我们目前能够看到,而且按照经济发展规律去推测将会非常重要的一些项目。老吴他们在这方面已经做了长期的积累,现在就请他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听到冯啸辰点自己的名,吴仕灿清了清嗓子,翻开一个笔记本,开始给大家讲解起来:
“根据我们多年进行技术跟踪形成的积累,结合国家的需要,我们列出了下世纪初必须重点攻克的关键领域,分别是:
大型清洁高效发电装备,包括百万千瓦级核电机组、超超临界火电机组、大型水电机组、抽水蓄能水电站机组、大功率风力发电机等;
1000千伏特高压交流和正负800千伏直流输变电成套设备;
百万吨级大型乙烯成套设备和对二甲苯、对苯二甲酸、聚脂成套设备;
大型薄板冷热连轧成套设备及涂镀层加工成套设备;
大型海洋石油工程装备、30万吨矿石和原油运输船、海上浮动生产储油轮、一万箱以上集装箱船等;
大型、精密、高速数控装备和数控系统及功能部件,实现大型、高精度数控机床国产化……”
他说得很细,各种设备的名称、型号、技术要求等都存在他的心里,他能够不假思索地把它们说出来。这一屋子人,大多数都是工业系统的老人了,连原来不太懂行的王根基如今也算是半个“工业通”,一听就知道吴仕灿抓的点非常准,提出来的目标既是可以达到的,同时又是需要付出相当努力的,正符合一个战略规划的要求。
大家不知道,为了编制出这样一份切合实际的战略规划,吴仕灿和他的属下耗费了多少心血。每一项技术要求,都要再三斟酌,不能发生方向性的偏差,也不能好高骛远地提出无法达到的目标。吴仕灿经常对属下说:计划的浪费是最大的浪费,一个规划如果出错了,就会导致资源的错误配置,损失将无法估量。
吴仕灿原本是一名化工专家,对化工设备很了解,但涉及到电力、冶金、交通、机械等方面的知识,就不是那么精通了。到重装办之后,他改变了过去只关注一个领域的特点,开始把自己的视野投向整个装备制造业。装备制造业中有些领域的知识与他原来所研究的化工领域差异很大,可以算得上是隔行如隔山,他发挥了一贯的钻研精神,看书、查资料、下工厂,对一线工人和技术员不耻下问,十年时间,硬是让自己成为了一名跨界的工业技术全才。
有得必有失,吴仕灿跨越的领域多了,原来的专业便有些被冷落了。两年前,他的一位老朋友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刚刚入选了科学院的学部委员,也就是后来改称的科学院院士。乍接到这个电话,吴仕灿只觉得脑子里有些空空的,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完全是下意识地向老朋友说着祝贺的话,甚至连对方什么时候挂断了电话都没有注意到。
他分明记得,这位老朋友在当年的学术造诣是不及他的。老朋友近年来做出的几项成就,吴仕灿也曾经涉猎过,而且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如果当初能够继续做下去,这些成就恐怕就会是他吴仕灿的囊中之物,而这个学部委员的头衔,也将是非他吴仕灿莫属的。
可是,这仅仅是一个“如果”而已。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夏日,阳光非常明媚,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小年轻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向他说了一番话,于是他便把自己最珍爱的鸭嘴笔送给了自己的研究生,然后毅然地来到了重装办,干起了技术装备发展战略的规划研究工作,一晃已经是十几年时间了。
当年请他出山的老人罗翔飞,不久前已经退休了。而当年那个用了些小伎俩让他悟出战略规划工作重要性的小年轻,现在已经成为国家装备工业公司的总经理。他吴仕灿也不再是一位科学家,而是成为一名主管技术装备研发的机关干部,与科研算是彻底绝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