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起,冯啸辰就感觉到榆重在走向衰落了,只是没想到它会衰落得如此迅速,短短几年时间,就陷入濒临停产的困境。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是不是榆重这种情况呢?
方成举并没有在意冯啸辰说起的事情,在他心里,觉得自己没造出来的设备,被其他企业造出来,并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区区五台重轨矫正机,几百万的产值而已,算得了什么?他与冯啸辰寒暄了两句,接着便把跟在自己身后的其他厂领导一一介绍给了孟凡泽和冯啸辰。随后,一干人前呼后拥,把孟凡泽二人迎到了厂会议室。
一进会议室,孟凡泽和冯啸辰都觉得眼前一亮,高档的吊灯、实木大会议桌、真皮靠背椅、果盘里玲珑剔透的水果,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样奢华,与厂区里那种萎靡的氛围形成鲜明的对比。穿着崭新工作服的服务员个个年轻漂亮,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乐不思蜀。
“孟部长,冯助理,一路辛苦了吧?来来来,吃点水果,这个季节,在我们里弄点新鲜水果可真不容易,这还是办事处在省城买的,昨天晚上连夜开车送过来的。”
方成举招呼着孟凡泽、冯啸辰在会议桌正中位置坐下,亲自给他们拿着南方空运过来的香蕉,喋喋不休地炫耀着。
孟凡泽的脸已经有些不好看了,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大发雷霆。毕竟方成举是一家国企大厂的厂长,级别很高,不像刘进文那种小官员,训了也就训了。说难听点,以方成举的级别,对你一个退休的副部长如此恭敬,也就是给你面子,你还真以为人家怕你了?
“方厂长,你不用客气。孟部长这次带我们过来,是想了解一下榆北这边企业经营困难的事情,确定帮助榆北企业脱困的方案。据我们了解,榆北重机在过去两年出现了连续的亏损,目前业务陷入困难,开工率不足10%,方厂长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方面的情况吗?”
冯啸辰发话了。
方成举已经给孟凡泽和冯啸辰各掰了一个香蕉放在他们面前,这会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正想再说点什么客套话。听到冯啸辰直截了当地进入了正题,他似乎有些不适应,缓了一小会,这才笑着说道:
“嗯嗯,对对,咱们先说正事。关于榆北重机嘛,其实我们已经是连续五年亏损了,只是前三年亏损程度不大,勉强可以算是盈亏平衡吧。从前年开始,亏损的幅度就大起来了,去年净亏损1000多万,全靠银行贷款撑着,要不我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去了。在这点上,我得郑重地向谭市长表示感谢呢。”
听方成举说到自己头上,谭德钧苦笑道:“呵呵,方厂长,我宁可你别感谢我。你知道为了让银行给你们贷款,我们市政府费了多少力气。再这样搞下去,你们没事,榆北的各家银行都要先破产了。”
“我有什么办法?”方成举理直气壮地说道,“国家任务减少了,可我这一万多人还得吃饭,不靠银行我能靠谁?”
冯啸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道:“方厂长,你说国家任务减少了,具体是什么情况,能说说看吗?”
方成举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榆北重机,以往一年国家有8000多万的任务,多的年份能到1亿多。可从前年开始,一年的任务也就是4000多万,去年连3000万都不到。扣掉原材料、水电,剩下的钱根本就不够发工资。今年到目前为止,国家给的任务也就是1000多万,可我账上一点流动资金都没有,原材料买不进来,有些设备出故障了,买配件的钱都没有,怎么生产?”
“那你们想过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冯啸辰继续问道。
“想了。”方成举道。
“想什么办法了?”
“我亲自去了京城,找国家计委、机械部、能源部、铁道部。不说别的,光小汽车的油钱都花了好几千,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方成举用愤愤然的口气说道,脸上满是委屈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