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呢?”
“第一,工业造成了污染,破坏了当地的环境;第二,工业使当地人民的生活受到了影响,当地的牧民变成了工人,不再能够享受田园牧歌般的生活了;第三……”
“打住打住!”吴仕灿恼道,“你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牧民变成工人,他们的收入起码能增加三倍,怎么会是坏事呢?”
“但他们失去了快乐啊。”冯啸辰道。
“收入高了……怎么会不快乐呢?”吴仕灿彻底懵了。
冯啸辰叹了口气,没有经历过互联网洗脑的老一代人,还真无法理解这种梗。后世的互联网上,多少人觉得能喝上香甜可口的恒河水就是人生的最高境界,批判点工业化的毛病只能算是被洗脑洗得不彻底的那帮了。
不过,被冯啸辰这样教育了一番,吴仕灿倒是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文科的研究和理工科的研究是不同的,后者讲究的是理论上的严谨,前者主要在乎谁的嗓门大。时下高磊的国际大协作理论风头正劲,而且直接威胁到了重装办的生存。吴仕灿作为铁杆的工业党,对于这种理论也是非常不感冒的。冯啸辰要找人去批驳这种理论,哪怕是手段上略显卑鄙,吴仕灿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见了。
就这样,冯啸辰带着任务回到了社科院,准备招兵买马,组织一帮人去批驳国际大协作理论。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要培养一批“五毛党”,专门负责引导舆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他首先找到了本班的这几位同学,如果他们愿意参与,他是很乐意给大家创造一点赚钱机会的。写几篇文章就能够月入200元,这比去帮计委资料室整理图书不是强得多吗?
“我倒是愿意参与这个课题。”丁士宽沉吟着说道,“我不是看中了小冯说的劳务费,而是我自己对于国际大协作理论就有一些怀疑。我认为,大国与小国在发展战略上应当是有所区别的,亚洲四小龙都是小的经济体,在他们那里成功的经验,不一定适合于中国这样一个10亿人口的大国。我一直都想在理论上推敲一下国际大协作理论的缺陷,只是缺乏一个机会,现在既然……”
说到这里,他自嘲地一笑,说道:“小冯愿意花钱来资助这个研究,我能够把研究和赚钱结合在一起,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也参加。”谢克力举了一下手,说道:“关于国际大协作理论,我看了一些文章,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不过,小丁的观点,我也认同,或许这个理论里面的确有一些不适合中国国情的地方,需要去认真研究一下。再说,老幺给出的条件,实在让人没法拒绝啊,一个月200块钱的劳务费,啧啧啧,这简直抵得上一个外资企业的高级管理人员了。”
“小谢,你就这样为五斗米折腰了?”祁瑞仓没好气地问道。
谢克力满脸尴尬,道:“唉,老祁,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对象天天催着我结婚,可我手里哪有钱来结婚?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只要有人愿意给我钱,让我说啥观点都没事,这个国际大协作理论,难道就真的没一点缺陷?”
“老祁,你是什么想法?”冯啸辰把头转向祁瑞仓,问道。
其实,对于班上这三位同学的学术观点,冯啸辰是早就清楚的。丁士宽思想比较正统,虽然学习了许多西方经济理论,但他却一直认为中国的现行制度是有其优越性的,拒绝经济全盘自由化的观点。可以这样说,丁士宽原本就是反对国际大协作理论的,给他一个机会,他肯定愿意加盟进来。
谢克力是个很滑头的人,他没有自己的价值观,基本上是跟着风头转。时下经济自由化的观念比较流行,所以他平常经常挂在嘴上说的,也都是一些经济自由化的观点。照理说,他应当是会拒绝冯啸辰的邀请的,因为国际大协作的理论基础就是经济自由主义。冯啸辰觉得,谢克力有可能会愿意与自己合作,原因自然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但冯啸辰仍然没料到,谢克力会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仅凭这一点,谢克力的人品就不算是坏到极致了,要知道,后世那些拿钱替人说话的叫兽们在耍学术流氓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掩饰一下的。
至于祁瑞仓,冯啸辰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接受这项任务,因为祁瑞仓是一个很坚定的经济自由主义者,而且他对于学术是有敬畏之心的。如果说经济自由主义者是坏人的话,祁瑞仓至少是一个正直的坏人。
正直的坏人,也是值得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