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记已经退居二线了,现在在市工业局当顾问。”韩江月道,“贺厂长调走之后,市里派了一个新厂长过来。余科长提上来当了管生产的副厂长,原来的戴厂长当了副书记,管一些吹拉弹唱之类的文艺活动。你在厂里搞的全面质量管理,后来一直都在执行,效果也很不错,厂子的产品质量提升了一大堆,成本也降低了,连着两年都被机械厅评为先进企业呢。”
“是吗?那太好了。我还担心这项活动就是一阵风,吹过去就吹过去了。”冯啸辰笑呵呵地说道。
韩江月道:“哪能呢。你不知道,余厂长把你搞的那套东西当成一个宝贝似的,我师傅他们也特别支持。最重要的是,机械厅,呃,其实就是我爸爸,对你搞的质量管理体系非常欣赏,在全省机械行业里推广。你说说看,新民厂还能不重视这项工作吗?”
“你们新来的厂长呢,也支持这项工作吗?”
“他嘛……”韩江月想了想,说道:“他不是特别懂这方面的业务,不过对余厂长倒是挺尊重的,所以也不会不支持这项工作。”
“嗯,领导也不一定都必须是专家,只要尊重专家就行。”冯啸辰道,说罢,他又看了看韩江月,问道:“对了,小韩,你怎么离开新民厂了,而且还到了乐城经委。我记得你不是学钳工的吗,现在当这个副科长,能适应吗?”
听到冯啸辰的话,韩江月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阴霾,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说道:“其实我才不想当这个副科长呢,是我爸爸非要给我安排的。他说……”
“说什么?”冯啸辰随口问道。
“他说,女孩子还是坐办公室好,当个钳工,找对象也……”
韩江月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潜台词是很明白的。这几年,从社会上的眼光来看,工人越来越不吃香了,吃香的是坐办公室的干部。以李惠东的地位,自然不能接受女儿嫁一个普通工人,而如果要让她嫁一个机关干部,那么她自己的身份最好也能是个干部,这样才能做到门当户对。
韩江月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她所以接受了李惠东对她的安排,与冯啸辰是有一定关系的。那一次在新民厂,二人虽然相处得非常融洽,韩江月却一直都有一个心结,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工人,与冯啸辰这个副处长有着身份上的落差。虽然在那次之后,二人再没有见过面,但韩江月总有点隐隐的期待,觉得如果自己是个机关里的干部,那么再遇到冯啸辰,或者遇到如冯啸辰一般优秀的青年才俊时,就不会再自惭形秽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最后还是韩江月先开口了,她问道:“小冯,你呢,情况还好吗?”
“挺好的。”冯啸辰道,“上次我去新民厂的时候,其实真实的身份是经委冶金局的借调人员,副处长那个头衔是临时挂在林北重机的,不是真事。后来,国家成立重装办,我被安排在综合处工作,现在是综合处的副处长,其实就是一个救火队员,成天跑来跑去,处理各地出现的事情。”
“真羡慕你的工作。”韩江月低声地说道,接着,又怯生生地问道:“那么,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我?”冯啸辰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了。他想起李惠东在金钦也问过他有没有对象的问题,当时他没有想得太多,直接就回答了没有。此刻,身边坐着一个与自己有过一些交情的妙龄女子,又想到临离开金钦时李惠东做的暗示,冯啸辰当然能够明白韩江月想问的是什么。他笑了笑,说道:“倒是谈了一个对象,不过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
“哦……”韩江月如叹息一般地应了一声,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些空空落落的感觉,“你的那个她,也是你们单位的同事吗?”
“这倒不是,她就是一个普通工人,是松江省通原锅炉厂的电焊工。”冯啸辰答道。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他还是要尽量不给对方造成什么误解为好。凭心而论,他对韩江月不是没有过好感,他甚至觉得,如果过去两年中他有更多的机会与韩江月接触,也许就没有杜晓迪什么事了。不过,既然他已经向杜晓迪表白了,而且杜晓迪从各方面来说都比韩江月更符合他的审美观,那么他就得把话向韩江月说得更透一些了。
“她也是个工人?”韩江月有些惊讶。她想问问冯啸辰为什么会选一个普通工人当女朋友,更想问问如果自己当初大胆一点,是否也有机会,但想了想,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冯啸辰把对方的情况说得这么清楚,其中的暗示意味,韩江月是能够感觉得到的,她又何必去刨根问底呢?
“小冯,我们应当算是朋友吧?”
好半天,韩江月又开口了。这一回,她心如止水,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突然发现,与冯啸辰这样的人成为纯粹的朋友,似乎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