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仅是如此,那么未免太小材大用了,毕竟她没心没肺惯了,这么点旧物顶多只能触动她分毫,却不能真正牵动她的心绪。
藤椅摇晃的弧度渐慢,阿纾有些昏昏欲睡,在将睡未睡之际,脑袋却突然有道白光一闪而过,她倏地睁开眼睛,似是想起什么般朝楼下急步走去。
院子里的白翼扶桑花被风抖落不少,在鹅软石小径上零零散散扑了一层,阿纾走得急,劲风带动了绵薄的花瓣,它们在地面上打了两个转,花瓣再次落地的同时,阿纾已经行至院门处。
原本虚掩的院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合得严严实实,她动手拉了拉,铁门震了震,却没有打开的迹象。
阿纾的眸光顿沉,目光行至一旁的院墙,黎煜为了有自己的私人空间,院墙防范得不是一般的严密,此情此景无一不告诉她,那就是她被软禁了。
她不由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刚翻开电话簿手指就堪堪止住了。
报警吗?用什么理由?
无论黎煜逝去与否,她如今在青城的身份都是黎家的三少奶奶,一年前,丈夫去世后,她连灵堂都不曾踏足一步就在青城消失地杳无踪迹,一年后,她重回黎家,黎家非但没有半分为难,还不计前嫌把她迎进黎煜生前最喜爱的院子,这无一不彰显着黎家的豁达。
跟人说起来,无疑从哪方面她都占了下风。
在处事方面,阿纾远远不及黎宗光老奸巨猾,刚才二人的见面,他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只等她能够入瓮,她早就该料到,她当初做了那样的事情,本来就对她不满的黎宗光怎么会轻易放过她,现在只是软禁,后面又会做什么呢?
设想着会发生的各种可能,阿纾的后背忍不住冒起一团团寒气。
若是早知如此,刚才就应该顺水推舟答应黎之语的要求,说自己嫁给黎煜不过是因为贪图他的财产,然后拿了她给自己的钱带着念念远走高飞。
只是为时已晚……
阿纾竭力迫使自己压下心中的慌乱,好有副清醒的脑袋去捋清当前的形势,首先她想到的便是沈念。
显然,黎宗光已经知晓沈念的存在,凭借她是黎煜女儿的这层身份以及顾如归的承诺,应该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意识到沈念是安全的时候,阿纾浑身的紧张也就卸下了大半,她扯了扯唇角,本来紧紧扣着大门的手缓缓垂下。
她后退了一步,望着高深的院门,想看看外面都是奢侈,不知为何心中顿生出一种“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觉,于是阿纾莫名又想起沈太太在她二十五生日那天说的那句话。
沈太太说:小纾,轰轰烈烈是一辈子,平平顺顺的也是一辈子,你这孩子怎么偏爱往尖里钻呢?
此时此刻,她竟然没有比什么时候更赞同母亲的话语,再多的轰轰烈烈都抵不过一辈子的平顺,在感情这条路上,她钻了不少的牛角尖,付出了不少代价,它们就好像一滩不知深浅的泥淖,拉扯她,令她裹足不前。
仔细思索着这两年,除了念念外,她似乎一无所有。
灵台清明之后,黎宗光要做什么,已经显得没那么重要,在这种四处被掣肘的时候,她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对方阐明他的用意,等待未知的一切,等待着她钻牛角尖的代价。
想至此,阿纾盘腿在鹅软石小径上坐了下来,石子有些凉,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伸手拨弄着落了一地的白色扶桑,自言自语道:“佛家偈语:世事无相,相由心生,可见之物,实为非物,可感之事,实为非事,物事皆空,实为心瘴。你主人之所以如此钟爱你,是否是因为你的品貌恰恰迎合了他的心境?”
白色的扶桑花安静地躺在地面上,不曾因为她的话语而起一丝波澜,事实上,它们既已委地就已是死物,想要期待它表现出些许不同,显然是天方夜谭。
阿纾叹了口气,不再与它们较劲,“你们虽然是死物,却知道驻守一处,时时信守花期,争抢在枝叶末梢绽放,与你们相比,你的主人又何其自私?”
说完,她抬手拨乱了一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