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觉得他莫名的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目光移到他的资料上时,蓦地瞳孔一缩:“我认识他。”
林建,哥哥的得力助手,以前替哥哥去学校接她的时候,有过数面之缘。
“按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林建五年前应该是你哥哥顾如归的助理,但是你知道在你哥哥过世后,他去了哪里吗?”
笙歌的手指蜷缩着,她摇了摇头:“我不太清楚。”
青年警官看见她的反应,歉意一笑:“我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但是林建跟我手上调查的一个案件有关系,我们找不到他的家人,想着当年他是你哥哥的助理,你跟你哥哥感情又亲厚,可能你会知道一点信息,所以冒昧打扰了顾小姐。”
“没关系,这多年了,我已经释然了。”她拧眉想了想:“林建应该没有家人,我哥哥以前跟我提起过,林建是一名孤儿,自小在孤儿院长大,身世很可怜。”
“那你知道是哪个孤儿院吗?”
“抱歉,这个我真的不太清楚。”
笙歌离开房间后,向启和容瑾也从隔壁的房间走了出来。
向启接过青年警察递来的记录,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各种条件都吻合,现在可以几乎确认在B市发现的那具尸骨属于这个叫林建的男人了。”向启看向容瑾:“你瞒着她,是担心林建的死跟顾如归有联系?”
“顾如归出事后,林建的账户上莫名奇妙多了一百万,几天后又莫名其妙失踪,五年后尸体在B市的山里被冲出,你觉得会没有联系?”
“毕竟还没有证据,凶手也还没找到。”向启沉思。
“这就是我暂时不想让她知道的理由,青城的孤儿院就几家,应该很快就能找到林建遇害的线索,到时候再让她知道也不迟。”容瑾眯了眯眸,“有烟?”
“没有,但我有一个更有趣的东西。”向启卖着关子,眼里闪烁着“求我求我”的字眼。
“没有兴趣。”容瑾斜睨了他一眼,抬步往后走。
身后,向启捏着嗓子的声音传来:“你是对大妹子的身体身体没兴趣,还是对我手里的东西没兴趣?”
容瑾脚步一顿,擦拭锃亮的皮鞋在灯下泛着幽幽的光。
***
琉璃灯闪烁,宾客们推杯交盏,来人非官即贵,几乎涌集了青城大部分权贵,人群还有她最不想看到的人,顾荣和他的现任妻子。
看来,这不是黎臻口中的普通酒会。
黎臻见她神情有些异样,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之前没跟你说你怕你拒绝,今天是黎老六十大寿。”
黎家在青城也算大家,黎老大寿,有这排场,倒也不意外了。
“祁大哥,你跟黎家到底什么关系?”笙歌疑惑。
“机缘巧合下救过黎老爷子一命,他收了我当义子。”黎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听起来像演武侠剧一样。”
“呵,那你就当做演武侠剧吧,跟我一起去跟黎老打个招呼?”
笙歌脚步一顿:“我跟黎老非亲非故,还是不去了吧。”
“你跟他非亲非故,他却想把女儿嫁给你的丈夫,于情于理,不应该去认识一下吗?”
她尚在惊讶中,已经被黎臻拉到黎老面前。
“黎老,黎臻祝您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黎老今天身着庄重的唐装,看起来容光焕发:“好好好,阿臻,这位是?”
“这是我叔叔的得意门生,顾笙歌。”
这一阵子,顾家的遗产争夺案闹得满城皆知,笙歌虽然没有亲自出面过,但是声名已经远播。
“黎老,笙歌祝您生日快乐,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黎老道了声谢,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笙歌和黎臻慢慢退了出来。
“歌儿,我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你一个人有没有问题?”黎臻询问她。
“没问题,你去忙吧,我去花园走走。”
黎臻交待了一些注意的事情后,才转身离去。这一点,真是跟哥哥很像。
笙歌刚在花园走了几步,就看到许娉婷和几个装扮雍容的贵妇走过来,其中还有一位少女,她拧了拧眉,刚想避开的时候,许娉婷故作姿态的声音响起。
“小歌,没想到能在这里碰上你,你最近好吗?”
她的声音处处透露着关切,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娉婷,这是?”
“这是顾荣与他前妻生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许娉婷神色骄傲地向友人介绍着。
友人却不领情。
“呦,原来是顾千金啊,听说前阵子跟她亲父亲因为财产纠纷闹上法庭了。”
“可不是,听说还请了青城最厉害的律师。”
“娉婷啊,这个女人都要把你们扫地而出了,你还当她是女儿?你的心也太善良了吧,是我的话,我一见面就一巴掌过去……”
许娉婷在人群中被说得脸色发白,但还在义正言辞地为笙歌申辩。
笙歌冷眼看着一群像跳梁小丑一般的女人,嗤笑:“许姨,一天不作你就会死吗?”
许娉婷脸色更白了些:“小歌,我知道你因为当年我反对你跟阿年的恋情还在怪我,可我那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毕竟怎么说阿年都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许姨这是在承认当年当小三破坏我父母感情的事实?”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跟你父亲是真心相爱的,当年要不是你母亲逼迫了你父亲,就根本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许娉婷神色慌张地解释,可言语中逻辑异常地清楚。
“你没有资格提我的母亲!”笙歌神色一冷。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不相信的,这些人都能作证……”
“够了!”笙歌心里蹿起一阵无名火,看着眼前的这张脸着实烦得很:“别逼我动手!”
这句话一落,周围立即沸腾起来。
“果然没教养,竟然对长辈说出这种话!怪不得会对自己的哥哥死缠烂打,还把父亲告上法庭……啊,你竟然敢打我!”
嚼舌根的年轻女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笙歌,恼羞成怒:“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打我!”
被笙歌打的女人叫做于晓丽,青城一个暴发户的独女,因为属意顾如年,秦葭微死后,她觉得自己又有机会了,对许娉婷是百般讨好,刚刚她看懂了许娉婷的暗示,故意说出一番话来羞辱笙歌,没想到她真的会动手!
这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她长这么大,父母把她当掌上明珠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哪里舍得打她一下?
本来在顾如年身上屡次受阻已经让她憋了一肚子火,此刻受了笙歌一巴掌,全身的火就好像找出了口,就想一股脑地泄出。
此刻她也不想顾及形象了,只想扑到笙歌身上把她全身的火气都发泄出来。
许娉婷看到这一幕,嘴角泛起冷笑。
于晓丽的骄纵她比谁都清楚,而此刻她就是她最好的棋子,在黎老的寿宴上闹场,她相信不久以后笙歌就无法在青城立足,甚至乖乖滚出青城。
不远处,沈纾看到这一幕目龇欲裂:“如今这世道,是贱人横行吗?”
她说着便要冲过去,却被身边的向启拉住了。
“向启,你拉着我干嘛?”
向启朝笙歌的方向努了努嘴:“我的沈大律师,这是黎老的寿宴,你闹不了这个场子,只有他能!”
笙歌被于晓丽冷不伶仃地一推,高跟鞋卡在石缝里,身子失去平衡即将与大地亲密接触的时候,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托住腰部。
他手上轻轻使劲,把笙歌的身子拥进怀中。
熟悉的苏打水味,笙歌抬头对上容瑾的沉怒的眸色,心莫名一颤。
“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笙歌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容瑾大掌在她腰上一捏:“自己站好。”
待笙歌站好后,容瑾的目光这才落到于晓丽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于晓丽以为顾如年是自己看过最好看的男人,但是他与面前这个男人比起来的话,她突然觉得他什么都不是了。
听见容瑾问话,她先是浑身一颤,随即脸上挂起一抹她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道:“我的名字是于晓丽,请问你是?”
容瑾并不是商场的人,而且为人素来低调,就算是采访也从来不让刊登照片,青城的人只闻容家大少的名称,但是鲜少人知道他的真面目,于晓丽不认识实属正常。
“于晓丽,我记住了。”容瑾凉凉地掀了一下嘴角:“以买药材发财的暴发户于家的人?”
于晓丽生平最恨别人说她是暴发户的女儿,这让她在一众名媛里抬不起头,但是容瑾提起的时候,她只是变了变脸色:“你误会了,我爸爸的公司是正常经营。”
“恶意提高数倍价格叫做正常经营?”容瑾嗤笑。
于晓丽咬了咬唇,无从辩驳他说的事实,她父亲确实干过这种事情,应该说她们家的财富就是这样积累起来的。
“对,我就是暴发户的女儿,但是我有钱,和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没什么两样!”
笙歌惹不住扶额,姑娘啊,你在青城最有钱的人面前谈钱,会不会太班门弄斧了些。
容瑾闻言瞳孔微微眯起:“很好,你的资本就是钱,那么不出明天,我让你一无所有。”
“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这时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急忙跑了过来,斥责着于晓丽:“你这丫头,怎么在黎老的寿宴上胡闹!”
于晓丽被自己的父亲斥责有些委屈:“爸爸,是她先打得我,你看,我的脸都肿了!”
“那肯定是你先不对的,快给人家道歉!”
这个中年男人是于晓丽的父亲于磊,他刚才在内厅无意间听到容瑾的身份,此刻看到这一幕,吓得心惊胆战。
容瑾一看就是对怀里的这个女人很偏爱,加之刚才他看到笙歌是跟黎臻一起进来的,谁都知道黎老对这个义子极为疼爱,这两个男人,他们于家一个都得罪不得!
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赶紧给笙歌道歉,然后求容瑾高抬贵手,放了于家一马,青城容家动一动,大地都得颤三颤,他没胆惹!
“容少,是小女不懂事,我让她马上给这位顾小姐道歉!”
于晓丽不明白于磊的良苦用心,只是震惊地看着素来纵容自己的父亲:“爸爸,你怎么可以让我道歉?我不道歉,我没错!”
“混账东西!”
一声极响亮的巴掌声响起,这次却不是笙歌动的手,她看着于磊高抬起的手有些吃惊,也觉得有些寒心。
“容瑾,算了吧!”她叹了口气。
岂料于晓丽根本就不领她的情,听到她开口,又朝她扑过来:“都是你这个贱人,我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
容瑾抱着她往旁边一闪,沉眸道:“于先生,你最好把你这疯狗一样的女儿拖出去,不然明天消失的就不单单是于氏了。”
于磊神情颓败地拖着于佳丽往外走,于佳丽又哭又闹:“爸爸,为什么!他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你还打我,你从来都没有打过我!”
于磊被她闹的心烦,“他是谁,他是容家大少爷,一根手指都能弄死我们家的人,我不拉着你走,难道我明天要去街头翻垃圾堆吗?”
“容家人……”于佳丽喃喃着,“爸爸,我们去跟他解释,我跟顾小姐根本就无仇无怨,我就是瞧许阿姨看她不舒服,想讨她开心才强出头,我不知道后果这么严重,爸爸,我去求他!”
“闭嘴!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些大家族咱们高攀不起,现在你满意了?”
于佳丽的哭啼声越来越远,笙歌冷冷地扫了许娉婷一眼:“许姨,你的心计笙歌自叹不如,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我妈妈争不过你了,因为她宁可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别人,而你不同,为了达到目的你可以不择手段,你干得这些龌蹉事,我爸爸知道吗?”
许娉婷脸色惨白无比,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她今天可算是尝了个透彻,指甲几乎陷进掌心,她嘴角的笑容有些牵强:“小歌,你冤枉我了,于晓丽的胡言乱语怎么能相信?”
笙歌看了眼跟在宾客后的顾荣,嗤笑了一声:“这些好听话你还是跟顾荣去说,这世上大概就他一个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怎么回事?”黎臻搀扶着黎老走出来,后者沉声问。
容瑾把笙歌拉到身侧,看向黎老笑了笑:“黎老,本来是代爷爷过来替您祝寿的,但是不小心看到一条疯狗在咬我的妻子,就出面处理了一下,希望不会打搅到您的寿宴。”
黎老本是听到有人闹事火气正大,听到容瑾的话语时愣怔了片刻:“妻子?你已经结婚了?”
“是的,所以黎老和爷爷的美意容瑾怕是无福消受了。”
让容瑾跟黎家联姻并不是容老爷一个人的意思,黎老也是同意的,毕竟两家在青城都是大家,再加上商业联姻,对两家来说都是如虎添翼,只是他没想到容瑾竟然结婚了,这不是直接打了他们黎家的脸吗?
他扫了眼容瑾身侧的笙歌,故作不知:“不知道容少口中的妻子是?”
笙歌闻言,眸光微微眯了起来,这黎老看起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容瑾既然选择在这时候公布婚讯,想来这便是合适的时候。
把她拿来当双面盾牌,又挡容家,又挡黎家,她不得不说容瑾这算计,还真是毫无遗漏。
容瑾岂会不知黎老的意图,轻轻拥住笙歌:“她不是在这吗?”
黎老的目光这才落到笙歌身上,了然大悟般问身侧的黎臻:“阿臻,这不是你刚才带来的姑娘吗?我以为你喜欢她,特地带给我看的!”
此话一出,不仅容瑾的脸色变了,就连黎臻脸上都有些不好看:“爸,笙歌是叔叔的学生也是容先生的妻子,这点阿臻早就知道了。”
黎老没想到黎臻竟然会出口帮腔,神色大为不悦。
容瑾却凉凉一笑:“看来没有误会了,黎老,今天晚上的事情抱歉,你一直想要的东郊的那块土地,我回去跟爷爷商榷一下。”
黎老闻言,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家别围着都入座吧。”
等人群都散去的时候,笙歌叹了口气:“容瑾,你不该来!”
她虽然不知道东郊的那块地到底有多少价值,但是既然能让黎老缓和了脸色,想来必定是块肥肉。
“我不来的话,明天被赶出青城的人就是你了!听着,容家人,永远都不需要委曲求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