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张凤霞也不搭理他,气哼哼地扭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说着:“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窝狼心狗肺的……枉我好心好意……”
直到她那拧腰扭屁股的亮紫色背影消失在街头拐角,高跟皮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还能听到她那尖酸刻薄的声音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些难听话。
赵默站在门口往外张望了下,缩回脑袋的时候目光正好对上隔壁听到动静出来看看的胖婶儿。胖婶儿冲他咧嘴一乐,问他:“建军家的咋过来了?欺负你们哥仨了?”
“没有没有,她就是过来看看,看我们家在扫房,在外面站着说两句话就走了。胖婶儿你们家扫完房了吗?”赵默把怀里的三娃放下,拍拍他屁股让他进屋里去暖和暖和,自己站在门槛上和胡桂兰说着话。
看三娃在赵默屁股后头站着不挪窝儿,胡桂兰想要过来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蛋,又因为外头突然大起来的风雪而不得不缩回门后边。她一边抹着扑了一脸的小雪粒子,一边对赵默说:“我们家前个儿就扫了,正好赶着下雪前头。你快进屋吧,这雪又下大了,别把三娃冻着。”
“嗯,那我回屋了,你也赶紧进屋暖和着吧。”
和胖婶儿招呼一声,赵默就回身,把两扇木板门关上,外头呼啸的寒风顿时被挡在了外面。他把门插好,还没转身,就感觉到自己的腰和大腿被抱住了。
“嘿,又撒啥赖呢?”赵默费劲儿地转过身来,把三娃从自己身上拔下来,蹲下,往他脑门上亲一口,笑眯眯地说着:“是不是累了啊?干了这么半天活,等会大哥去把屋里炕上的新炕单铺好,你就上去猫着去,别下地了啊。”
“大哥……”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在你面前垂头屈膝,没有任何人能欺辱你!
三娃静静地盯着赵默看了会,突然扭身,一声不吭,蹬蹬地跑进屋里去了。
满脸宠溺笑容的赵默追在小孩儿屁股后头往屋里走,嘴上还不住说着:“慢点慢点,别绊着了!当心那块儿的扫帚!”
说实在的,刚才大伯母来闹这一场,赵默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闹心归闹心,他却不会当回事,因为他早就不把大伯那一家子人当亲人看了。除了莹莹姐还好点,他们家其他人在赵默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个街坊邻居。
赵默这个人性子糙,大大咧咧的,可是要说他没心没肺缺心眼吧,他又把日子过得精打细算,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头都清清楚楚记着个小账本。不过也幸好他是这么个性格,倔归倔,却不会死钻牛角尖,心眼不多,却也不傻缺,要不然怎么能撑起这个家来呢!
刚走进屋里,他就看到赵军和三娃在一块儿铺炕毡子,一大一小分别站在炕头和炕梢,一人拽着一边,吭哧吭哧地在把厚厚的毛毡子往平整了铺。
“你又支使三娃干活!”赵默赶紧走过去,一步跨上炕,把三娃手里那块儿的毡子接下来,一边用屁股拱着三娃示意他下炕去,一边埋怨着赵军:“他才哪么大点儿,能弄得动炕毡子?!这要是把胳膊抻着了,看我不揍你!”
他们家冬天铺的这条炕毡子又大又厚,是把整个炕都铺满还有点富余的,都铺了四五年了还没坏,根本没法洗,扫房的时候也只能卷下来拿棍子敲,把尘土都敲出来扫下去。在以前,一个人都弄不动这条炕毡子,扫房的时候都是赵默和他爸一块把它弄下来,等他妈扫干净了再俩人一块重新铺回去。
现在他爸和他妈都不在了,赵默只能让赵军搭把手,卷下来扛到堂屋去敲尘土,扫干净了又给扛回屋里来的。他放炕上那会是打算等外头灶间和堂屋都收拾好了,最后再回屋里来让赵军帮着自己一块铺炕毡子。
倒不是赵默力气不够自己一个人挪不动这条炕毡子,主要是炕大,炕毡子也大,一个人不好施展,不如两个人一人一头一块儿动手好弄。
赵默没想到,这才一会没看住,赵军就撺掇着三娃和他一块铺炕毡子,真是一会也不能大意了。平时自己整天在外头出摊不着家,三娃肯定没少挨军子这个捣蛋鬼二哥的欺负!
一看到自己大哥那个眼神,赵军就知道自己又背黑锅了。明明是三娃进屋里来的时候看自己在试着一个人铺炕毡子,非得也要上炕来帮忙,他撵都撵不下去啊!
这冤枉不能白受了!赵军心里想着,眼珠子一转,冲炕毡子那头站着的赵默说:“哥,我可跟你说好了,咱们过年要在咱自己家过。不管那家子人怎么说,你都不能心软,也不许答应去他们家过年,就算是莹莹姐来说也不行!”
“反正我是不去,你自己一个人也不能去,三娃也不会去的,是吧?”说着,他把目光移到炕下站得像柄出鞘的利剑一般挺直的小小身子上,故意压着声音冲三娃说:“三娃,咱过年在自己家过,二哥给你买烟花棒玩。”
“……”
三娃拿他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珠子瞄了他一眼,用眼神充分表达了自己对赵军的鄙视。不过,他却在赵军说完以后点着头,用他那缺牙漏风的声音说了一句:“不去,在自己家过年。”
这是他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和大哥在一起过,多了个赵军这个家人还可以勉强忍受,怎么可能允许那些不相干的外人来掺一脚!
“主人,我认为您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堂堂魔主,何等尊贵威严,如今成了个小孩不说,说话还漏风……”被暂时安置在衣柜里的橡胶鸭子在心里默念着,这回没敢让三娃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