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和道:“我推行的是法治。”
瞿康云道:“我一直以为你推崇的是礼制,没想到你是法家。”
沈正和道:“我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什么有用就用什么。”
瞿康云道:“那你简直的主张是实用?”
沈正和点头道:“实用。”
“可是《帝律》一点都不实用,没有一个皇帝会愿意受人掣肘。难道你就看一天到晚抓我们小辫子的御史台很顺眼?”
“有人管总比没人管好。”
沈正和和慕宪是知己,是至交,也是同窗。只是自己运气好,官运亨通,慕宪运气差,仕途坎坷。当了自己幕僚后的慕宪,几乎将满腔的理想与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慕宪知道自己纵容下属,用不当的手段打击政敌时,失望至哀痛的表情。他一直在想,慕宪的早逝,不仅仅因为从《帝律》的夭折中看到了自己一生心血永远出头之日的悲怆,更因为理想所托非人留下来的遗憾。
他不是不知道实行《帝律》有多艰难。不要说《帝律》,慕宪一百零七本律法书坚持的是十二个字“公平公道,官协民生,民争己利”,无论哪一本,在当朝权贵眼中,都是过于纵容“下民”了。可是,当自己的理想遗失,能够取代权力*而让自己继续前进的,也只有慕宪的几近天真的理想了。
瞿康云见沈正和直接抓起酒壶喝,阻止的手伸了伸,又收了回来。这酒壶统共就这么点儿大,之前就已经倒得七七八八了,剩的也就这么一点儿,要是真有两斤酒量,想来也是……
“噗”。沈正和趴在桌上睡了。
瞿康云:“……”
沈正和醉了一场之后,情绪反倒稳定下来了,再次见瞿康云,又是瞿康云熟悉的高冷表情。反倒是瞿康云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
瞿康云道:“你现在心情如何?”
沈正和道:“看到了一只大乌鸦?”
瞿康云疑惑道:“哪里?”
沈正和指了指他:“你不是要告诉我坏消息吗?”
瞿康云讥嘲道:“你又喝了两斤白酒来的吧?不管你喝了多少,最好醒醒酒。你最得意的学生出事了。”
沈正和脸色一变。
瞿康云见他这样,倒不好再卖关子,直接道:“听说,皇后在皇上面前参了他一本。”
这实在是个出人意表的答案。
“慕枕流勾结谢非是,带走了放在军器局的镇局之宝。”他见沈正和皱着眉头,“他没有对你说吗?”
沈正和道:“他倒是寄过两封信给我。”信里提过平波城的局势,尤其是老掌局离奇过世以及满门大火的凶杀案,还提到俞东海怀疑是唐驰洲所为。
唐驰洲,皇后……
沈正和陷入沉思。
瞿康云幽幽地说道:“你若是想到了什么,千万不要忘记告诉我。”
沈正和道:“你认为,唐驰洲是哪一边的?”
瞿康云不假思索:“皇后一边。”
“那皇后又是哪一边?”
“皇后还需要……”瞿康云猛然愣住。皇后是一国之母,大庄朝最尊贵的女人,她站在哪一边,本来是无需怀疑的,不是自己的丈夫,便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若丈夫身体不济,膝下又无子呢?
瞿康云喃喃道:“皇后会站哪一边?她,她是否已经站了哪一边?”
诸皇子中,原本最受皇帝宠信的信王因造反伏诛,剩下隆王、兆王、慧王、臻皇子、柠皇子。隆王舅家势大,兆王昏庸之名在外,慧王早年骑马断了腿,常年卧床,不愿见人,臻皇子早慧,颇受宠爱,性情与皇帝极像,御下手段狠辣,宫中人望尽失,柠皇子的母妃最近圣眷正隆,但尚在襁褓,还看不出什么。
这些人中,自己和沈正和明着站隆王,暗地里站兆王,皇后若是与他们站的是同一个队伍,不可能会参慕枕流。除非,她站的是剩下的人。
慧王?臻皇子?柠皇子?
瞿康云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过,千岁爷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