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绰坐在天井院儿的葡萄架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扇子,看着浑浊不堪的天空。
几百年前的紫禁城里,晴朗的夜空中时常都能看见天河,那隔断了一对有情人的河流,在凡尘俗世的眼睛里,却是那么的美。现如今,什么都看不见了,天空像一张巨大的尘网,低矮潮湿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鲤子,我录取了。”
就在小伙计以为姑爷睡着了,正要给他往身上搭一条毯子的时候,李绰忽然出声说道。
“真的啊?考上哪儿啦?”鲤子这几天都是提心吊胆的,又不敢明着提醒李绰查成绩,还经常跑到胡同儿口跟其他家里有考生的家长们交流经验,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尽量不去刺激家里孩子的自尊心,结果到头来都是瞎操心。
“三十五中。”
“卧槽!重点!第一志愿!”鲤子欢脱地蹦跶了起来,一个不注意没有压抑住自己成精的属性,连窜天猴儿都没用就上了天。
“啊啊啊啊救命!”鲤子大喊,很快,一只大鸟儿冲上云霄,把他叼了回来。
“以后我不在家,你别这么得意忘形的了。”李绰一挥手,收回了仙人骑鹤,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裤兜儿里。
“哦,啊?”鲤子本能地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哪里不对?
“姑爷,你要离家出走?”
“不是,我考上的高中是可以住校的,另外校方联系我提前去报道,说是国外马上有个数学竞赛让我代表学校参加,估计要走一个多星期吧。”李绰淡定地说道,还带着一点儿稚气的脸上已经波澜不惊,提醒着鲤子他确实是个曾经当过皇帝的人,惯会喜怒不形于色。
“哦哦,参赛啊。”鲤子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他总觉得他敬爱的姑爷好像在唱诀别诗,诀别诗~两三行~
“嗯,我的档案什么的都已经调过去了,明天早晨就动身。”李绰翻了个身,把脸转向葡萄架下的背阴处,轻描淡写地摇着蒲扇,似乎是想要小睡一会儿。
“哦哦,好的,那明天我给你预备早餐。”鲤子讪讪地等了一会儿,不见李绰搭碴儿,只好先回茶房里去收拾东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发现李绰已经进了堂屋睡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鲤子起来预备早饭的时候,却发现堂屋里早已经人去楼空,就连铺盖卷儿都已经给收拾好了叠起来,整个儿屋子拾掇的雪洞一般,好像李绰已经算准了短期内不会有人来住的样子,只剩下桌子上留着一张字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五点多的飞机,我没叫你,自己先走了。
照顾好张涛。
钦此。
这是什么鬼啊?一个两个的全都不辞而别是要闹哪样?这是要打入冷宫的节奏吗?要掰了的节奏吗?咱家不准!不准啊啊啊啊!鲤子在天井院儿里跳跶了半天,拨通了张涛的电话。
“嘟嘟嘟……您好,我现在在斗儿里,可能没信号,听到哔的一声之后请留言。哔。”
妈的,最后一声哔还是张涛自己说的。鲤子忍无可忍,对着电话大声吼道:“张贵人,快点儿回来啊啊啊,你要被打入冷宫啦!”
……
灰机在云端自由自在地穿梭着,李绰面无表情,小脸儿煞白,汗珠儿不断地从线条漂亮的侧脸顺着下颌滑落下来。
“李同学,第一次坐飞机啊?”带队的老师看看李绰的情况,贴心地递上了纸巾。
“没,之前坐过的,晕机。”李绰强忍住吐了老师一脸的冲动,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接过了纸巾擦了擦汗。
以前都是张涛陪着他的,很奇怪,他一个古代人第一次坐飞机竟然就不害怕,他跟张涛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会害怕任何东西,仿佛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可以抛弃一起尘世之间的利益牵绊、喜怒忧思,真正体验一次什么叫年少轻狂的快意,活着干、死了算。
李绰转过脸去对着舷窗,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分散一下注意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正在尾随着飞机,并且以极快的速度靠近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飞机发生了剧烈的震动,似乎是遇上了强气流,报警装置响个不停,座位上方的氧气罩竟然全部被释放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中英双语的提醒警告。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飞机遇到强气流,正在紧急下降,请不要惊慌,系好安全带,氧气面罩脱落后,请您用力拉下面罩,将面罩罩在口鼻处,进行正常呼吸,请不要离开座位随意走动,谢谢您的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