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箫手上动作一顿,落在白轻墨脸上的目光一利,旋即立刻掩去:“我就知道你没有闲得住的时候。”
白轻墨轻笑一声,微微睁开眼,对上兰箫转冷的视线:“说得仿佛我十分老谋深算一般。本宫却是不信,碧落教主竟是个只会谈情说爱不顾江湖大事的草包。”
兰箫冷冷地盯了她半晌,收回手,缓缓吐出三个字:“南朝庭。”
“这天下,恐怕再无人如你这般知我的心。”白轻墨坐起身来,眼角上挑,唇角衔着魅惑的笑容,“南朝庭虽为隐宗,却是货真价实的黑道之首,门中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不知多少,却愿意将事情放在谈判桌上摊开来说。这等阴险狡诈之辈,自然是对我沉月宫的胃口。”说着双眼对上兰箫的目光,冷冷地“哼”了一声,眼底隐含一丝讽刺,“比不得道貌岸然的碧落教,纵然恶名缠身也能做出一副高尚无比不得罪人的模样来,自然该亲近如修梅苑一般的白道英杰。说起来,本宫却是好奇,碧落教何时与那尽是女子的尼姑庵走得那么近了,委实是匪夷所思得很呢。”
兰箫的目光更冷了三分,忽的眉头舒展,弯唇一笑:“果然,这世上再无人比你更懂我心。”
丝毫未被兰箫的笑容打动,白轻墨继续坐着,眼中神色深不见底,面上却依旧笑着:“前几日,青城派留下的遗冢被翻了个遍,纵然有人跟在后头洗地,也逃不过我沉月宫的眼睛。”目光逐渐渗透出一丝冷意,“你到底在找什么?”
“继绿阍全军覆没之后,九阍阁再次损失全部七名黄阍高手,我以为,纵然黑道之中相互仇杀不少,却也无人有这等能耐于一夜之间折损黑道龙头如此多的精兵良将。”兰箫注视着白轻墨的双眼,目光深深,“你又想做什么?”
“何必在我面前装糊涂。”白轻墨将头发撩至耳后,眼中流转着一抹若隐若现的深色,“如今魔宫在前,如虎狼之辈蚕食侵吞中原武林,江湖门派不论大小只想着能否一致对外。呵,难不成所有人都忘了,纵然魔宫再怎么势大,这中原武林,仍旧是我们中原人的。”
兰箫沉默片刻,眼中浮起一丝玩味:“我竟忘了,无论怎么变,你仍旧是那个野心勃勃的沉月宫主。”
白轻墨四两拨千斤:“彼此彼此。”
“这么说——”兰箫缓缓绕到白轻墨身前,坐在一张石凳上,“你我二人根本——”
“——兰教主。”白轻墨淡淡抬眸,目光却亮得如针一般刺入兰箫眼中,“你是否高估本宫,也高估你自己了。天下皆知,沉月宫主自来便是薄情寡义,难道碧落教主便要比本宫好到什么地步了么?”
兰箫看着白轻墨,漆黑的眸子中翻滚了片刻,又陷入一片深沉的宁寂,忽的微微勾起唇角。
是了。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们二人相识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若是如此便卸下防备,甚至忘记自己的初衷,那么白轻墨便不再是威震一方的沉月宫主,兰箫亦不会是名扬四海的碧落教主。若当真因那么一点儿所谓的虚无缥缈的情意而退让,他们二人早已成为江湖明争暗斗的牺牲品,何时轮得到他们踏着旁人的尸体坐到今日的位置?
“雷如海至今下落不明,不知是早已命丧黄泉还是做了魔宫的走狗。长空派死心不改仍想着与魔宫秘密交媾。此事终归不是那么简单。”丝毫不理会兰箫那面沉如水的表情,白轻墨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假寐,感觉到有一抹淡淡的黑影遮住了头顶的阳光,然后又移出,闲闲道,“魔宫的爪牙已经伸进了中原武林内部,若是不好好了解折腾一番,届时祸起萧墙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便没那么好收拾了。”
兰箫站在藤椅后两尺的位置,背对着白轻墨,停下脚步。沉默片刻,温匀略显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你明白这个道理自是很好,也不必我操心。只是,你最好放谨慎些,牵扯的越多,就更不利于我们下手。”声音微微一顿,温柔却夹杂着一丝冷然与一抹莫测的苍凉,“风云乱世,我们便看看鹿死谁手罢。”
待到脚步声彻底从耳际消失,白轻墨才缓缓睁开眼。一双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异光。
九夜跳上来,趴在白轻墨身上,伸出软软的小舌头舔了舔白轻墨的脸,然后用鼻端蹭了蹭。
白轻墨抚摸着九夜身上雪白柔软的狐狸毛,面上挂着惯常的淡淡笑意,神思却不可捉摸。
一抹黑影如鬼魅般忽地出现在白轻墨的躺椅边,吓得九夜“啾”地叫唤了一声,立刻往白轻墨怀里钻。
正是沉月宫四大护法之一——寻影。
对怀中灵兽受到一点惊吓便十分没骨气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白轻墨淡淡问道:“何事?”
“苍山派递来的邀请。”寻影单膝跪地,恭敬地呈上一卷用红色丝带缠住的小纸筒。
白轻墨接过纸筒打开一看,眼中掠过一丝神光,身体微微坐直,九夜便从她怀里掉了下去,尔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潋滟的笑意:“五日之后,咱们华清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