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一下!”
行尸走肉一般双眼无神的张玉兰,疑惑地抬起头看着高顺。
向来不苟言笑的高顺,很难得地笑出了声,“主公对你虽然没有兴趣,但他却缺少一个伺候起居的丫鬟。”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张玉兰却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着。她心里很清楚,从今天开始,在韩俊面前,她将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以前她能够在幽并军大营中肆意胡闹,那是因为背后有张鲁做靠山,也因为韩俊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可是如今,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她已经没有胡闹的资格了。
张愧站住了脚,攥紧了拳头,刚想要回身,却被张鲁拉住了,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张愧恨恨的一跺脚,满脸不甘地松开了手。
南郑大牢,已经空置很多年了。张鲁执掌汉中以来,便基本上停用了大汉的刑讼律法。教化百姓,惩处作奸犯科,基本上都是依靠着天师道的道规。
所以,曾经汉中的土皇帝张鲁,也就成了三年来,第一个住进这里的人。
阴冷潮湿又散发着腐臭味的空气,让张鲁几乎将自己的胆汁胃液都吐了出来,一向养尊处优的他,还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趴在枯草垫子上,干呕个不止的同时,嘴里面将韩俊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张愧静静地盘腿坐在角落里,脸上无喜无忧,表情古井无波,好似老僧入定,又像是睡着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哪怕是丛小看着他长大的张鲁。
终于没有力气再骂下去的张鲁,敏锐地丛张愧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倒吸了一口凉气,张鲁艰难地爬到了他的身前,咬着牙摇着头道:“听为兄一句劝,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明白吗?”
张愧好像没有听到一样,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鲜血,却止不住的从他紧握着的双手缝隙间流出来。
张鲁无助地叹了一口气,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弥漫了他的全身,让他很想就这样闭上眼睛再也不醒。
曾经那么熟悉的雕梁画栋,抄手游廊,如今却是这般的陌生,张玉兰就像是一截可以移动的木头一般,跟在高顺的身后,走进了那间曾只属于她兄长,如今却换了主人的居所。
张鲁不好奢华,因此房间内的陈设向来简单,但他唯独对光明十分的向往,因此四壁之上,都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因此虽已是深夜,但屋内却是亮如白昼。这突如其来的亮光,让张玉兰很不适应,再加上心神恍惚,一头撞在了停住脚的高顺后背上差点摔倒。
张玉兰的惊呼声,惊动了正埋头在沙盘上的韩俊,抬起头来错愕地看了高顺一眼,努努嘴问道:“你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高顺干笑了一声,犹豫道:“夫人们都留在了幽州,主公身边没个女人伺候着,我担心……”
“担心你个头啊!”
韩俊忍不住爆粗口道:“我这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群人给败坏了!老子风流不假,但绝不下流!高顺,你是个老实人,别跟着瞎胡闹,赶紧给我把她送到该去的地方去!我这里,不需要人伺候!”
高顺讪笑道:“主公,我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一句话,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什么话?”韩俊翻着白眼问道。
“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给我滚!”
韩俊勃然大怒,上前便是一脚不轻不重地踹在了高顺的屁股上。
高顺自然不敢还手,灰头土脸地扭头便走,留下了满脸错愕的张玉兰。
“等等,把她给我一起带走!”
韩俊的话,高顺是肯定听不见了,在韩俊的身边呆久了,古板如高顺,棱角也被磨平了不少。
“这个混蛋,以后就应该让他离郭嘉那个混球远一点,否则的话,早晚会被那个浮浪子给带坏了!”
韩俊悻悻地骂了一句,转身看着张玉兰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极了我,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扔下十八层地狱。对此我虽然很不愿意看到,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汉中想要做到真正的长治久安,天师道都不得不除。”
张玉兰抿着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韩俊道:“我只问你,若是今日我兄长来的迟了一些,你会不会真的挥起屠刀对无辜的汉中百姓大开杀戒么?”
“我会。”
韩俊平静地回答道:“我别无选择。”
张玉兰点了点头,不再开口了。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多了也没用。
相对无语,剩下的,便只有尴尬了。
韩俊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道:“不早了,该歇息了,这里你比我熟,回去睡吧。”
张玉兰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平静如水地盯着韩俊问道:“你真的敢放我离开?”
“有何不可?”
韩俊耸耸肩道:“如果你心里不在乎两位兄长的安危,尽可接着折腾下去。反正,张鲁的死活对我而言,根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决定而后悔的!”
张玉兰缓缓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韩俊一眼,退出了房间。
张玉兰去了哪里,韩俊并不关心。乱世之中,一个女人想要出头,倾国倾城的美貌与远超常人的心机之间,后者要重要得多。所以,张玉兰虽然有点小聪明,但想要让韩俊后悔,还是非常困难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韩俊便听到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西凉马腾,韩遂合兵一处,东犯关中!
年纪十八岁的沮鹄,一路马不停蹄,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跪在韩俊的面前,满脸的疲惫之色,咬着牙奏报道:“西凉兵蓄谋已久,来势汹汹,仅一天时间,便连下杜阳,云阳,漆县三城,我父苦于兵力不足,无奈之下只得收缩防线,固守长安待援。后张燕将军率并州骑兵昼夜驰援抵达,在池阳一番血战,虽暂时逼退了西凉兵,但张燕将军却被马超所伤,青牛角,黄龙二将战死沙场,不得已只能退回长安休养。如今长安被围已有月余,还望主公早日回援!”
“张燕没事吧?”
韩俊倒吸了一口凉气,忧心忡忡地问道。
沮鹄强笑了笑道:“主公放心,医匠说了,张燕将军并无大碍,只是皮外伤而已,静养一段时间,便可痊愈。”
韩俊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扶起了沮鹄安慰道:“你一路奔波,想必早已经累坏了,快些洗漱吃点东西休息去吧!”
沮鹄被亲卫搀扶着离开了,韩俊看了郭嘉一眼,摇摇头叹口气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韩马二人,还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郭嘉咂咂嘴道:“韩马既已合兵一处,那就说明,主公之前设下的离间之计没有起到效果,而关中要地,万不能有失。所以,回援关中是一定的,而且迫在眉睫,不能耽搁!”
韩俊头疼地捂着脸道:“可是汉中初定,人心不稳,我若此时离开,焉知不会生变?”
郭嘉沉吟了半晌,一咬牙道:“那就要看主公,能不能信得过阎圃了!”
韩俊叹口气道:“不管信得过信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魏郡太守阎圃,还没来得及走马上任,又被韩俊留在了汉中。韩俊和郭嘉心里都清楚,让阎圃暂代汉中太守,是有一定风险的,毕竟新降之人,心思难测,若他心中不忘旧主,势必会造成大麻烦。但正如韩俊所说的那样,此时他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徐晃南征,带走了两万兵马。韩俊又给张绣留下了一万人,镇守地方的同时,也能起到监督阎圃的作用。到最后,韩俊北返,只带走了不到万人兵马。
韩马联军,加起来足足有五万余骑,再加上西凉骑兵,素来难缠,所以想要以少胜多,难度极大。
车辕上,韩俊远望着苍茫的北方,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悠悠道:“得陇望蜀,果真不可取啊!”
郭嘉倒是自信满满地笑了笑道:“西凉骑兵虽堪称精锐,但在我眼里,却是不堪一击。主公尽管放心好了,此战,我军必获大胜!”
“当真?”
韩俊皱了皱眉,不是很相信地追问道。
郭嘉自信而又神秘地点了点头,“战国时,魏攻赵,围邯郸,赵求援于齐。齐国大将田忌,军师孙膑引军不救赵而攻魏,大梁空虚庞涓不得不撤兵回师。齐军埋伏于桂陵,趁魏军疲惫之机,大获全胜,此乃围魏救赵之计也!”
韩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弃长安于不顾而直取西凉?”
“然也!”
郭嘉皱着眉头冷冷道:“而且韩马两人虽已结成同盟,但势必做不到亲如一家。表面上同进攻退,暗地里肯定互相提防。所以,我建议主公,绕开金城,陇西,直取北地,安定!”
“妙计!”
韩俊放声大笑道:“我有奉孝,足可抵得上十万精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