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也差不多都已经说了,从澄庆园出来,周映月就直接告辞了。
眉畔自己慢慢朝隐竹园走。只是才走到半路,就见元子青正朝这边走过来。眉畔就原地站住了等他,笑着问,“是来接我呢,还是反悔了想来看看客人?可惜,已经走啦!”
“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这般促狭?”元子青无奈的看着她,“自然是来接你的。”
“那还差不多。”眉畔道,“我一向都这般促狭,不过对着你时大方些。不好意思,现在才让你发现。反悔也迟了。”
“我倒觉得这样子也不错。”元子青道,“想来往后没人敢来烦我了。”
“是吗?”眉畔不信的看了他一眼。
元子青也不辩解。
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柳燕君……虽然长辈们有心撮合,但两个人彼此都知道不合适。从前不合适,如今就更不必说了。
他却不知道,人心是会变的。
从前他是个病秧子,就算长得好看,也是有今天没明天。柳燕君心比天高,当然不愿屈尊俯就。如今情形哪能一样呢?
回到隐竹园,眉畔便让人上冰镇的果子上来。
因为元子青不能吃得太凉,所以东西是眉畔离开前才吩咐准备的。冰镇到这会儿正好。
行云很快端上来了一碟子翠绿翠绿的果子,摆在元子青面前。眉畔那边则是一碟子切成薄片的蜜桃。元子青瞧了两眼,问,“这是什么?”
“青梅。”眉畔捻起一个塞进他嘴里,“世子尝尝看。”
元子青咬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整张脸几乎挤作一团,“怎么这样酸?”
“酸么?”眉畔似笑非笑,“特意用醋泡过的呢。都是替世子准备的,对身体极有好处。世子可要多吃些。”
元子青才知道,刚才的事情根本还没过去呢。眉畔不是计较的人,那是因为她计较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混过去了。
他抽了抽鼻子嗅了嗅,“醋泡过的?果然有一股子酸味。”
“是啊。还有人打翻了醋坛子呢。”眉畔斜睨着他,“世子爷管是不管?”
“管。自然要管。”丫鬟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去了,元子青直接凑到了眉畔身侧,把人搂在怀里,“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是最清楚不过的,嗯?”
“我清楚,别人可不一定清楚。”眉畔笑吟吟的,“今儿来一个表妹,明儿来一个青梅,世子是觉得我性子太好么?”
“都是我的错。”元子青道,“但娘子也知道,我平素几乎不出门,认识的外姓女子拢共只有这么一个表妹。从前王妃和舅母倒是有做亲的意思,但表妹心高气傲,目无下尘,哪里瞧得上我?况且我心里也觉得并不合适。”
“那你从前怎么不跟王妃说?”
元子青淡淡一笑,“这种事我说与不说,有什么分别?若我还是原来那样子,柳家一直没断了为表妹寻更好的亲事的念头,等寻到了,这些事自然就不会再提。”
“算了。”眉畔本来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无趣。元子青心中光风霁月,自己如果抓着这件事情纠缠不休,反而显得不通情理了。她心中只是不喜柳燕君,其实若非元子青,这人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往后她不再来招惹自己便是了。
想到这里,她拈了一块儿桃放在掌心里,“这个冰镇了一早上的,世子若想吃,我偷偷给你吃一块儿好不好?”
元子青直接凑过来用嘴将那块桃给叼走了,退开时还故意伸出舌头在她掌心舔了舔,故作回味,“嗯,很甜。”
眉畔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夫妻两个靠在一块儿说了一会子话,眉畔才问,“对了,我从前没问过,你编书时,是在什么地方?”
“就在咱们家里。”元子青含笑道。
眉畔挑眉,“你可别哄我,回头我要去看的。这样大的事,怎么可能在咱们家里?”
“怎么不可能?”元子青道,“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我成婚的事,皇上将咱们隔壁那个园子也赏了我。那里地方大,我打算从全国征集饱学文士,正好住在里头。存放书籍的地方也尽够。之前已经让人将两边的墙打通了一道门,早晚进出用,平时锁起来。你若想去,随时都可以。”
“现在去好么?”眉畔跃跃欲试。
元子青上下打量她,“你就这样去?我怕吓着翰林院的那些老学究们。”
“换成男装便是了。”眉畔道,“映月出门行走时,不也如此?”她自从上次见过周映月的男装,早就有所准备了,当下引着元子青进屋,打开箱子给他看。满满当当一箱子,劝都是男装。上至贵族公子穿的布料和款式,下至小厮的行头都有,可谓是准备得十分妥帖。
元子青摇头失笑,“看来你早就打定主意了。恐怕就算我不让你去,你也还是会自己溜过去吧?”他忽然有些后悔将地方设得太近了。原本是为了方便照看府里,如今看来,恐怕要成为自己沉迷温柔乡,纵容媳妇的罪证了。
不过想到这里,元子青心下不由微微一动。
他转头看着眉畔,“也好,去换衣裳吧。”
“怎么忽然就痛快起来了?”眉畔靠得极近的盯着他的眼睛,“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事?”
元子青摇头,“我若说了,你可别恼。”他将眉畔揽住,低声在她耳边道,“从前皇上放心我和王府,无非是我身子不好,就算想做什么事也做不成。简单来说,就是他抓住了我的弱点。如今我身体虽好了,但……把另一个弱点送给他抓住,或许他就放心了。”
“另一个弱点,是我么?”眉畔问。
元子青道,“你别恼,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真要将你推出去站在风口浪尖,我会心疼的。”
“那你还打算找个挡箭牌不成?”眉畔瞪他,“风口浪尖又如何?咱们福王府本来就一直在风口浪尖,我如今嫁给你,就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事。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不成的?”
元子青自己却后悔了,“不妥不妥。也不是必须要使用这个法子。”
“但这样最好,不是吗?”眉畔道,“福王世子沉溺温柔乡中,惧内,失去了大志……皇上应该会很满意。最重要的是……”她拉着元子青的衣领,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我也很满意。”
“别胡闹。”元子青将她推回箱子边,“去换衣服吧,这件事即便要做,也需要从长计议。”
眉畔松开他,“好吧,我也只是说笑,青郎无论要做什么,我总是在你身边的。我与你夫妻一体,你不必有所顾虑。”
“知道了。”元子青在她脸颊上吻了吻。
眉畔换了男装,扮作元子青的小厮,同青云一起跟在元子青身后,穿过福王府的花园,果然看到了一道锁着的大铁门。眉畔忍不住打趣道,“这也太煞风景了些。”周围都是碧瓦白墙,花树掩映,甚至有一段院墙上还爬着密密的蔷薇花枝,一派富贵花开的景象。弄出这么一道铁门,瞧着着实不像。
元子青道,“这才结实。这边人多眼杂,有没什么人负责看守,说不准就会有人误闯过来,万一闯进咱们的园子可不成。这铁门几个大汉都是弄不开的。”
青云上前开了锁,元子青又对眉畔道,“这钥匙只有青云手里有,断不会流传出去。”
过了这道门,眉畔原以为对面会是个荒废的园子,却没想到,看起来比福王府这边还精细些。她问,“你方才说,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