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箬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还在想着姬遥莘刚才说的,“从伤口里冒出黑气”,她觉得愤愤不平,本来被卷入这一系列倒霉事里面已经够倒霉了,她千辛万苦地想着帮姬遥莘做点事,而姬遥莘三番五次要求、恳求她的事居然是杀了她?
苏箬气冲冲地从卫生间里出来,姬遥莘正躺在床沿上,摆弄着苏箬给她买的老人机,玩俄罗斯方块。她在姬遥莘身边躺下来,听着手机游戏单调的音乐,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在生气吗?”姬遥莘轻轻地问道。她的语调如此柔和,以至于苏箬怀疑自己是幻听了,所听到的不过是方块消除时的声音。
“没有。”苏箬说,依然保持着望天的姿势没有变。
姬遥莘叹了口气,她把手机放下,侧躺过来,认真地看着苏箬。
“苏箬,在我的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人,我想你知道的,”姬遥莘说,“所以相信我。”
苏箬也看着姬遥莘,一时失言。
该说什么,或者不说什么,她已经想不明白。可她清楚这个躺在她身边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五十年前就死去的尸体,附着顽强诡异的魂魄,这具躯体不会衰老,只是当姬遥莘的魂魄离开时,化作齑粉而已。
她伸手,抱住了姬遥莘的肩膀。把脸埋到姬遥莘外套厚实的衣领中。姬遥莘把手放在苏箬的后背上,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姬遥莘的身上有一股清香,很好闻,过了一会儿苏箬意识到这应该是樟脑丸的味道。俄罗斯方块的音乐还在一边响着,姬遥莘没有退出游戏。单调的MIDI声音就是所有被无限温柔拉长的全部了,苏箬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
过了很久之后,苏箬想起来一些煞风景的话题。
“我在雪山上拍下来的那些鬼,要不要看看……”
姬遥莘自然而然地松开她,苏箬拿出手机,一张一张浏览着在山上拍到的恐怖图片。
“我看到了穆安和穆蕖,他们明明都被送过去了。”苏箬皱着眉头说,在一张照片中,穆安正站在一块巨石上,衣服上硕大的“智障”二字清晰可辨。
“所以比较麻烦,我也不知道默言是如何做到的。”姬遥莘又叹了口气。
苏箬打开她拍到的默言那张照片,盯着默言惨白的、平淡的脸。除了嘴唇红得瘆人,默言随便扔到人堆里,苏箬都不会多看她一眼。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名堂。苏箬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苏箬半夜是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的。她睡眼惺忪地从枕头下面摸出手机一看,凌晨两点。姬遥莘正坐在窗边,好像也听到了那个声音。那是一阵摇拨浪鼓的声音,似乎就在楼下的街道上响起,由远及近,仿佛是个卖杂货的小贩,一边推着车子叫卖,一边走过街道。但问题是,凌晨两点哪来的小贩?
“不管了,睡吧。”苏箬打了个打哈欠。有人神经病就是喜欢半夜摇拨浪鼓也不是没有可能,苏箬并不想去细想是怎么回事。拨浪鼓的声音渐渐近了,越来越近,好像走进了这家小旅馆。
姬遥莘站起来往门口走去,苏箬也连忙爬起来,穿上外套。
拨浪鼓的声音戛然而止,姬遥莘的脚步也随之停顿了一下。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苏箬低声地问姬遥莘。她觉得搞出点动静之类的不太像那位叫默言的宿敌的风格。
姬遥莘说:“下去看看吧,不是很危险的东西。”
苏箬抓起手机,两人打开门,小心翼翼地顺着狭窄的楼梯走下去。苏箬吓了一跳,楼下是个很小的天井,墙上安装了一个光线昏暗的灯泡。房东老太太依然坐在灯泡下面,一针一针地绣着十字绣。昏暗的光线中,她神情麻木且诡异。苏箬走过去,她记得下午回来时,老太太在绣一幅牡丹图,但现在,苏箬看到她手中未完成的作品,她在绣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