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所有人走光以后,齐瑜这才倒背着两手,把玩着手上的黄色蜜蜡珠串:“嫣红姑娘,这样一场闹,可还好玩么?”
他嘴角微微挑起,眸中笑意柔和似水。被唤做“嫣红”的明珠一边整理头上金灿灿步摇,一边东张希望从船舱甲板走出来。
“好玩,实在好玩得紧!”
贝齿咬住下唇的明珠看着齐瑜那张永远云淡风轻的脸,脸红耳赤,挑剔着一双眉毛,她本来是想告诉他,是好玩,好玩到恨不得生生掐死面前这个男人!——然而,又是气又是恼,又是愧又是羞,终究也是忍不住掩袖“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就是“偷欢”带来的乐趣。
从荷塘走出来以后,天已经越来越黑。两个人静静走在路上。安静无人的巷道口,道路两旁的荼蘼花已是最后一道花期,月亮照出来,从画楼的飞檐翘角冉冉升起。月光洒在那些随风飘摇的荼蘼花上,像刚刚烧在陶器上的冰纹,和着墙根下低声鸣唱的蛐蛐,整个齐家大宅,显得既深邃又安静。
齐瑜把明珠背在自己后背。“偷欢”带来的乐趣实在太过刺激,两个人一直笑个不停,终于,笑得差不多了,齐瑜才忽然缓缓地开了口,声音温柔:“明珠,你快乐吗?”
他背着她,一边走,一边眼眸迷离看前方的道路。
趴伏在齐瑜背后的明珠惺忪地垂着眼皮睫毛——快乐吗?
她当然快乐。
因为齐瑜说,这么一段时日,她老是被他缠着做那些*之事,她会累了,走不动了,所以,他背着她,不舍得她下脚。而这么体贴的相公,她为什么要不快乐?
“当然快乐,相公,你快乐吗?”
明珠笑盈盈把手环在齐瑜脖颈上,一抹月光照着两人侧脸轮廓,一阵风吹来,袂随飘举,也带来细细碎碎的荼蘼花香。
“开到荼蘼花事了”——不知为什么,齐瑜突然想到这一句,他长吁一气,又把明珠从背上放下来,“明珠,你快乐就好。我这辈子对你没别的要求,就是这么快乐下去。至于我——”他轻捧她的脸颊,又开始吻起她来:“当然快乐……”他声音很轻很轻地说,轻到近似呢喃。
月光又从荼蘼花架转移洒向两人相贴的唇瓣,而就在齐瑜与明珠唇齿相缠的那一刹,随着那缕月光的投射,明珠的眼睛,开始泛起点点水光——
他吻着她,两个人紧贴着彼此震动共鸣的心跳,她在齐瑜那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声中,忽然,她感受到一种和她一样深切的战栗与彷徨,而这样的战栗与彷徨,正是他们对自己所拥有幸福、快乐的怀疑与否定……
有什么堵着他们的胸口,一直是,虽然大家没有挑明,可是,这种像石头般沉甸甸压在自己心口的感觉,从明珠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或者是从齐瑜开始对两个女孩撒谎的那一刻,就从来、从来没有消退过……
“呵,相公,你说我明珠嘴损是损了点,可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对吧?”
明珠忽然张开了眼睛,眼眸水亮,像掉进水波里的琉璃玉珠,上面汪着水,下面却冷得吓人。
齐瑜先是一怔,然后,他才闭眼轻吁口气,看着明珠眼睛,捧着她的脸认真笑了笑:“没有,当然没有,我的明珠怎么可能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你这么笨,这么蠢,就连自己是不是完璧之身都不能自己鉴定的蠢姑娘,你说,你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嗯?”说着,又要开始吻她。
明珠不再说话,她点点头。好,相公说没有,那就没有……
她笑着,把齐瑜越拥越紧,越拥越紧,而心里的一根丝线,却将她越勒越紧。
“明珠。”
又是风来,满架的荼蘼花香,齐瑜深吸口气嗅了嗅,也展臂将她越搂越紧——
“明珠,如果真有,为夫也会替你扛着,替你扛一辈子……”
月光照在齐瑜脸上,齐瑜的声音是发涩低呐的,其实,齐瑜到底在说什么,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半个月之后,一个晨光昏朦的上午,明珠刚刚吩咐丫头给齐瑜预备了早餐要用的早膳,有荷叶膳粥,杏仁熬乳茶,小糖窝头,水晶菊花糕……她正喜滋滋拿出包银象牙筷子,亲自摆好了盘,而就在这时,她的叛婢燕书,告诉她一个极为震惊之事,明珠手中的筷子,“脆”地一声,委实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