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铤接过话头道:“我猜的是‘鲜’,你看,畏猫者鱼,畏虎者羊,鱼羊并合为‘鲜’字。难道不对吗?”其他几个也附和着点头道:“却有几分道理。”
徐渭眯眼笑道:“这谜面可是三句,你光解了前后两句,中间一句怎么讲?鱼和羊鼓什么鼓?”
“拙言,你来说,此人是不是强词夺理?”孙铤拍案而起道。
沈默呵呵一笑道:“文和兄,我想文长兄是另有所指,”
“那你说是什么?”孙铤反问道。
“二鼓乃‘亥’时,三鼓乃‘子’时。十二生肖中,亥是猪,畏虎也;子是鼠,畏猫也。‘~子’并坐,谜底也许是一个‘孩’字。”沈默笑着解释道:“不知道我猜错了没有?”
“明知故问。”徐渭没好气的翻翻白眼道。
“哈哈,这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孙铤欢欣雀跃道。
“又不是你猜出来的?高兴个啥?”徐渭瞪他一眼道:“还没把你的酒喝了呢!”
孙铤想要耍诈,徐渭却直是不依,两人一阵搅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这时下人添上几个热菜,七人便重新推杯换盏,吃酒耍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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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十分默契也没有问沈默和徐渭在西苑的差事,因为那同属最高机密,问了后答与不答,都很让人纠结。
但朝中最近发生的大事,已经足够这些初涉官场的年青人,兴致勃勃的讨论一番了。只听吴
“丙辰外察刚刚过半,吏部和都察院已经以年老、谨、无能、贪酷等罪名,黜落两京一十三省左右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以上三十余人,知府以下更是不计其数,其中仅咱们浙江有三个知府,十七个知县被免职!”
孙接着道:“再加上冬天里对京官的排查,前前后后有三百多名官员被黜落了。”说着叹口气道:“许多严党人物受到处置,或调用,或闲住,矛头直指严阁老。”
“是啊渭点头道:“这两次考察,使严党受到严重的冲击和削弱。但是京官四品以上并未在这两次考察中,”说着嘿嘿一笑道:“如果明年的丁巳京察,依然由李默主持,严阁老恐怕要变成秃了毛的鸡了!”
“很显然,李默是得到陛下默许的。”孙铤兴奋叫道:“看来严阁老的日子到头了!李默要接班了!”却见别人都不吱声,他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忘了忘了,李默对咱们恨之入骨了。”他们七个同窗同科同乡,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在任何人眼里是一体的。
沈默苦笑道:“对不起,拖累大家了。”
众人呵呵笑道:“是怕拖累,就不来找你喝酒了。”
沈默感动的笑笑道:“你们心,李默成不了事,严嵩也倒不了台。”
“真的么?”孙铤信道:“严嵩今年七十七,超过致仕年龄七年了。我觉着陛下现在有意让李默接他的班了。”
“原来有可能,”渭吸一口杯中酒,嘿嘿笑道:“但现在是不可能了。”
“何出此言?”众人齐声问。
“因为他和:下拧巴。”徐渭咂咂嘴道:“陛下不会把这样的人放在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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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话间,突然有冷风从门外吹进来,众人一起往外看见天边起了一丝雨云。他们已经知道,北京伏天,片云便可致雨,不由纷纷叹口气道:“这鬼节气,怎么天天下雨呢?”
“下雨多好稼能喝饱,人也凉快。”诸大绶呵呵笑道。
“下雨天还是留客天呢渭笑道:“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的吃大户了。”
“吃我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亏心过。”沈默笑骂一声道。
果然凉飙一卷上就是乌云滚滚,噼里啪啦的倾盆大雨转眼便来幕顷刻间遮盖住门窗,却也将闷热一下子驱散。
感受到大雨带来的清凉,徐渭兴奋的用一根筷子敲着碗,唱起了京韵十足的曲儿道:“西北天边风雷起。霎时间乌云滚滚黑漫漫,哗啦啦大雨赛个涌泉……”唱的是北京的雨景,的确生动。
让这场大雨一搅,众人也忘了起初的话题,说起别的事儿来。等吃喝完了雨还没停,便撤了酒席,打马吊消磨时间。往常最是积极的徐渭,这次竟主动让贤,看着打了一圈后,起身道:“我有点晕,出去看雨清醒一下。”
沈默也会意的起身道:“我去陪陪他,让雨淋着着了凉不好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牌上,随口应道:“去吧去吧。”
沈默便出了厅堂,在回廊尽头,看到了面对雨幕而立的徐文长,这时候天空一个霹雳闪下,映得他的背影那样的闪烁。
沈默走过去,徐渭头也不回道:“怎么办?”
沈默面上的云淡风轻一扫而光,转而一副无比忧愁的样子道:“束手无策。”说着叹口气道:“双方不在一个等量级上,就像蚍蜉撼大树,除非大树作茧自缚,不然我们就算机关算尽,也无济于事!”方才在里面时,他信誓旦旦说李默不会长久,不过是安一下弟兄们的心,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位神神道道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李默不完蛋,”徐渭幽幽道:“那么你就要完蛋,除我之外的琼林社的弟兄,也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王诰会在东南立足,胡宗宪也完蛋。”
“我知道。”沈默伸手接一把冰凉的雨水,又叹一口气道:“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有办法。”徐渭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可这法子太毒太狠,是要人命的!”
“什么法子?”沈默激动的声音都变了调。
“先说敢不敢干吧。”徐渭回过头来,在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中,面色狰狞无比。
“敢!”沈默咬牙切齿道,却又旋即吃不准道:“还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