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
薛灵璧清冷俊美的容颜亮若明月,连带周遭越发昏暗。
冯古道暗叹一声,抓着绳子,双脚抵住城墙,一步一个脚印地朝上走。
这样走累归累,却比上蹿下跳要安全得多,至少他的脚一直有着力点,万一有什么事,他也能用手抓城墙缓和下坠之力。
大约走了十来步,他手中的绳子突然往上一提,整个人被绳子带着上升数丈。
冯古道还不及反应,抓着绳子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抓住。
他抬头,薛灵璧的脸近在咫尺。
“上来。”薛灵璧抓住他的手轻轻一拉,冯古道便被拖到了城头上。
“侯爷。”他慢慢地从城墙的墙头爬下,眼睛偷偷地瞄着四周的士兵,“我适才的形象会否……”
“不会。”薛灵璧回答得很利索。
冯古道松了口气,“那就好。”大小也是个六品官,这种不雅的形象传出去,多少都会有损体面。
“私爬城墙是死罪。”薛灵璧道,“不过不传出去,不等于不内部交流。”
“……”冯古道干笑道,“我这也算是笑慰军士,功在社稷。”
薛灵璧懒得听他贫嘴,“还不走?”
“侯爷请。”冯古道规规矩矩地跟在他身后。
至侯府,已是亥时。
薛灵璧和冯古道前脚踏进书房,宗无言带着夜宵后脚求见。
“宗总管不愧是宗总管,果然设想周到,来得及时。”冯古道望着那一盘盘精致得糕点,眼睛弯成月牙。
“耍嘴皮能饱么?”薛灵璧将筷子递给他。
冯古道顺手接过,想吃,却又眼巴巴地看着薛灵璧道:“侯爷先请。”
薛灵璧无声一笑,夹了块绿豆糕放进嘴里,冯古道这才肆无忌惮地吃起来。
宗无言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有事?”薛灵璧随意吃了几口便停下筷子。
“太医院有消息回来。”宗无言道。
薛灵璧眉峰一挑,“哦?”
宗无言眼角瞥着冯古道,奈何冯古道就像饿死鬼投胎,眼睛里除了吃的什么都看不见。
“说吧。”薛灵璧颔首。
宗无言暗自吃惊,面不改色道:“是。他们检验出阿六带回来的那枚午夜三尸针中抹有冰蟾蜍的血和断魂花的花茎。冰蟾蜍本身无毒,但因为它生长在至阴至寒之地,血液亦带寒气,能催化断魂花花茎中的毒液,尤其是午夜阴气最盛的时候。”
薛灵璧蹙眉道:“断魂花?”
冯古道停下筷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
宗无言道:“断魂花乃是传说中的花,连御医都没有想到世上竟然真有此花。据说这种花娇艳异常,花香袭人,它的香味能令人不知不觉昏睡至死,而它花瓣之毒更胜砒霜。”
“那花茎呢?”薛灵璧见他絮絮叨叨扯了一大段就是不提要点,忍不住问道。
“花茎是慢性毒,日积月累,也能致命。”宗无言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薛灵璧的神情。
虽然薛灵璧的神情不变,但眉眼之间的忧虑却是藏不住。
事关性命,冯古道忍不住问道:“可有解药?”
“有。”宗无言道,“御医说根据书上记载,断魂花一般生长在阴冷寒湿处,通常有寒潭在附近。这种寒潭有一种名为羵虬的精怪,用它的血就能解毒。”
冯古道听得几乎热泪盈眶,“御医不愧是御医,果然博闻强记。”他完全忘了自己之前对御医医术的质疑。
宗无言别有深意道:“如今是初春,寒气鼎盛,正是断魂花开的时节。那血屠堂之所以用花茎而不用花瓣,想必是因为花开时,旁人难以接近,所以才不得不取花茎。若是选在此时去取解药怕是不易。”他说得含蓄。在断魂花开的时候取解药何止是不易,简直九死一生。
……
话虽如此,但是他可以等,花可以等,甚至羵虬也能等,可是冯古道体内的三尸针不能等。
薛灵璧淡然地点头道:“本侯知道了。”
冯古道好奇道:“那阿六是怎么取到午夜三尸针的?”
午夜三尸针细如牛毛,在对战之中更是难以发觉,当初他明明留心提防却仍是着了道,可见它的厉害,不知阿六是如何做到的。
“死在血屠堂三尸针下的人多如牛毛,从尸体中采集即可。”薛灵璧道。
冯古道道:“但是血屠堂从来不让三尸针外流。”当初他不是没试过。
“百密有一疏。何况天下这么多官府,总有杀手大意,仵作细心,将针收起来。”薛灵璧好耐性地一一解答。
冯古道手指夹着筷子,若有所思。
薛灵璧见宗无言仍垂手站着,便道:“阿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