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如针尖似的锐利,刺得我两眼隐隐发疼,然而我仍被那力量操纵着,从鼻子里哼出声不甘示弱的嗤笑。“哧。人形又如何,珠形又如何,眼里看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这可是佛祖说的。”
他眼里闪过丝细微的尴尬。
之前我从没在我所认识的那个素和甄眼里见到过的神情,虽然这和尚也叫素和甄,而且他们的长相没有任何差异。
只是很快就看不到了,因为他合上了眼睛:“再炼千年你即可入大乘,梵天珠,在降龙罗汉归来前速速归位,阿弥陀佛。”话音未落,把手一横,手里的禅杖随即在他身后的光亮里折出道绚烂的光。
很美妙的颜色,层层叠叠由浅到深的缤纷,这颜色让我有点熟悉,就像之前听见那些靡靡之音时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我好象闻到了股微微的香气,细若游丝,忽然发觉那斑斓色彩的光晕中间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莲花。花在杖上招摇,轻佻而妖冶,再细看,却不过是光和光交织在一起折射出来的幻影而已。
但真是很好看,好看得让我有种想马上朝它奔过去的冲动。
“归位,梵天珠。”耳边又响起素和甄的话音,清冷地反差着他温润的面容。
我下意识想朝后退,可是脚却偏偏朝前走了两步:“收起来,素和,宝珠已不需归位。”
“你还没有脱胎换骨,进去,梵天珠。”他加重了语气。
“我只是来看你的。”我再道,脚又朝前走了几步。
这几步过后再也没朝前走,因为前面挡着道无形无色的墙壁,我的手可以感觉得到那堵墙的冰冷,可是眼睛却看不见。那些一直操控着我动作的线似乎在这瞬间消失了,感觉到墙壁温度的同时我终于感觉到了所有感官的知觉。又酸又疼,还有些微微的发抖。我想倒退回去,可是回过头只看到一片没有边际的黑暗。
黑暗里,有个女人的身影在离我几步开外的地方隐隐站着,脸对着素和的方向。
“素和大人,开结界。”片刻后,听见她开口,声音和我一模一样。
素和依旧闭着眼,嘴里轻轻念着什么,听起来似乎是某种经文。
“我会在这里一直等到你打开的,素和。”然后我再次听见那女人道。话音不依不饶。
“降龙罗汉已在罗睺殿,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不会让我被他看见的,素和。”
“走!”
“你几时撤开结界,我几时走。”
“不要轻信刹的话,他会毁了你。”
“我自知凡事瞒不过你的眼。只是我佛慈悲,即使是血罗刹,入了佛门便以慈悲为怀,素和大人说这样的话,就不怕……”
“宝珠!”
“刹说惑得了你他便放我离开。”
“说了这话,你还能再惑得住人么?”
“我本就不是为惑你而来。”
“那你来做什么。”
“我?呵呵……我来邀你与我一同离开这里。”
突然间我脚下猛地抖了地起来,地震似的。
一个没站稳我噗的倒在地上,头正撞到前面那堵墙,撞得我两眼发黑。鼻子里那股清香却因此越发浓烈了起来,浓得几乎让我透不过气。
然后听见一阵脚步声从我身后传了过来。
一步接着一步,擂鼓似的,震得我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万年佛音止,魔弦扰清性,莲蕊惹浮尘,大悲度劫咒。’
就在这时,不知谁的声音随着那脚步声远远从头顶荡了下来,一字一句砸进我耳膜,清冽而漠然。
‘梵天珠,大天尊者素和甄,尔等犯下不赦天罪,’
‘本因斩去慧根入六道轮回化解孽缘,然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现化分梵天珠清莲灵根,收大天不灭金身,从此去往凡间修脱这无妄魔障,有朝能否重登极乐,皆看你们的造化罢。’
话音刚落,平地一声惊雷,翻天覆地的震荡仿佛从天而降,使得那股被压抑很久的力量终于在这瞬间被我迸发了出来。
那似乎是股足以撕毁一切的力量。
它令我手脚烧灼起来,疼得仿佛筋骨俱断,因此在挣脱周身束缚的同时,我两眼一黑,很快陷入一片昏沉的空白。
当意识逐渐返回大脑时,我看到自己仍躺在那个铜条密布的囚笼里,手脚也仍被紧缚着。
唯有疼痛依然真实而清晰。
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我一直不停在挣扎的缘故。
因刚才那一场过于真实的梦或幻觉。
所以立刻抬起头心有余悸地朝巨石方向看了一眼,但四周过于昏暗,除了笼子模糊的轮廓,我什么也看不见。
便正要躺回原地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
随后,几团火把轰地将这片混沌的空间照亮,由此我看到吴庄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入,走到笼子边俯身朝我看了看。
“他们说在外头听你断断续续自言自语了大半夜,是做噩梦了么。”过了片刻他皱着眉问我。
我愣了愣,没有回答。
“梦到什么了?”
我依旧沉默。
“人都说这地方不干净,唯素和山庄的人不信这邪。现如今,你觉得呢?”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目的么,吴庄?”
“不尽然。”
“还为了什么?”
“昨晚你可有在这地方听到过些什么动静么?”
“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这些东西。”
说罢,他将火把朝笼子外那片空地上指了指。
我下意识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一惊。
就见原本白花花满是矿土和碎石的地面上,烧焦似的烙着一团团漆黑色东西。
由笼子外一直延绵到窑洞中央那块巨石底下,再顺着石块一路而上,呈辐射状在那一块块碎石上散裂开来,一眼看去,着实有种诡异而气势磅礴的触目惊心。
“所以,二奶奶昨晚真的没听见什么特别一些的动静么?”
我再次沉默。
他笑笑:“不愿同老汉说,倒也不妨事。只是若二奶奶昨晚真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等会儿见着了他,望你能实实在在地去告诉他,否则日后若真有个三长两短,老汉也不好跟人交代。”
这句话令我迅速抬起头,看向吴庄眼里那抹令人费解的意味深长:“告诉谁?”
“你夫君,甄官儿。他来寻你了。”
话音未落,入口处再次由远而近传来阵脚步声。
“来得倒也快,”回头循声望去,一眼见到那抹站定在火光下白得刺眼的身影,吴庄牵了牵嘴角:“派去知会的人还未回来,他倒已经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