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白的瓷,从内渗出锈红色泽的花斑,仿佛白玉上一抹血。
这种瓷叫釉里红。托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间,轻巧细腻得一张薄纸般。透过那层瓷隐隐能看到茶在里面晃,茶是用被狐狸叫做雨露秋霜的铁观音泡出来的,三次沸水淋过,再用网过滤撇清后进的碗,茶色很纯,我从没见过的那种纯,远看过去,就像是荡在玉里头一汪碧绿透澈的水晶。
我不知道狐狸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在这被他称作甄官儿的男人出现之前,我从没在家里见到过,可狐狸进厨房转了一圈,这些东西就在他手里被端出来了,似乎一直就在厨房的某个地方存放着似的。
雨露秋霜。
永乐云烟釉里红。
男人端着茶却并不喝。
只闻着它的味道,像是仅仅那样就能得到满足,目光则若有所思望着狐狸和他手中那只茶杯,那只杯也是瓷的,不过此瓷非彼瓷,它是三块钱一只被我从地摊上淘来的,上面有只小小的狐狸头,尖尖的鼻梁上嵌着陈年的茶垢。
“还不错,”半晌,男人开口,将茶碗轻轻放到一边:“据我所知如今已很难觅到这茶的踪迹,你却是从哪里弄来的。”
“昆仑。”
“昆仑?”似乎有点惊讶,男人眉梢挑了挑:“你去过昆仑了?”
“刚好路过。”
“是么。”窗外雨大了些,打在窗上沙沙的一阵,男人听见声音转头朝外看了眼:“听冥说起,你最近麻烦不小,可是跟昆仑有关?”
“啧,谁敢跟昆仑扯上关系。”
“那他怎会提到昆仑,又怎会亲自带着勾魂使在这附近游荡?”
“他,”狐狸笑笑,朝我瞥了一眼:“被某个麻烦招惹回来的麻烦,从此就不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抬头看向他,狐狸很快移开了目光,低头呷了口茶。
“这么说,你总算是觉得她烦了对么。”男人又问。问得好象他有多了解狐狸,甚至是我。这让我不由想起刚见到他时那种莫名的眼熟感,忍不住再次朝狐狸望了望,想听听他会怎么回答,可他却有没吭声。
只是静静坐着,抚摸着手里那只杯子,见状那男人也不再多话,低头从衣兜里摸出一只拇指大小的小匣子,轻轻放到桌上:“既然已经找到你,我也不想再同你绕圈子,只想问你一句话,当年那口美人瓷可还在?”
“美人已去,出家人何必再对她多做挂念。”
“出家人?”三个字重复出口,男人的目光微微闪烁,随后低头笑了笑:“我已为她脱了袈裟,你却又为她做了些什么。”
话音落,原本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俩的杰杰突然喵地叫了声,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