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置若罔闻,这让我不得不放弃。
停下叫声停下挣扎,一动不动目送他渐渐离去,但此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朝我望了过来。
这次他真正地看了我一眼,虽然我视线模糊得根本无法看清他眼睛。
但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因为他停下了吸取那些怨魂动作,并且怔了怔。
随后目光里磷火般光一瞬消失了,身形一晃径直倒了下来,倒我面前时整个身体已重恢复了人形,之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上鳞片突兀间不停地消失又出现,而他身体因此而抖个不停,好似隐忍着某种极大痛苦。
那些被他吸入体内魂魄趁机冲了出来,哀哭□,他身边翻飞着,尖叫并扭曲着,像是极力要从他身周挣扎而出。
却又很被他周身隐现青紫色煞气所禁锢。随后他一直低垂胸前头突然抬了起来,扬手一摆,那些魂魄便顷刻碎散了开来,化成浓雾般一大片,带着它们尚未消失哀哭声渗透进了他体内。
他身体因而微微朝前一挺,随后颤抖得加厉害,这令我不由朝后缩了缩:“铘……你还好么?”
他听见我话音似乎吃了一惊。
迅速望向我,那目光仿佛是乍然才见到我一般。随后他似乎自言自语般轻轻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会这里……”
我正要回答,却见他霍地伸手一把抓住我,迅速道:“封印我!”
封印??
我不知他这话时什么意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封印他。只突然间从他手心里传递出一股巨大力量将那层淤积我身上沉重阴气震了开来,随后,仿佛只是一眨眼瞬间,他再度变成了麒麟形状,奇怪是他鳞甲颜色起了一种非常显眼变化。
那原本漆黑色鳞甲,上面泛出了层青灰色,紧跟着他皮肤也变成了这种颜色,好像长着青苔石头一样颜色。
然后我听见四周地面上发出一阵奇怪声响。
之前那些骨骸燃烧并化成怨魂被铘吸收了大部分后,这地方安静了很多,除了剩余怨魂哀嚎声音,听起来像风。而此刻这风一样声音里掺杂了一些别什么声音,悉悉索索,似乎无数只细小爬虫地底下游走,那不安分步伐顶得覆盖地面上一片片干枯骨头微微蠕动,并同时发出喀拉拉声响。
随后骨头们开始分散了开来,露出下面地面……如果那东西能被称作地面话。
那是一片漆黑色微微起伏“地面”。
初我以为是液体。当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时,才意识到那是一种雾气,同张晶体内充斥并涌动着东西一样漆黑色雾气。它缓缓起伏,缓缓上扬,如同有生命般穿过周围嶙峋白骨缠绕到了铘脚上,再沿着他脚一路向上,慢慢顺着他身体往他脸上蜿蜒而去……
“铘!”见状我忙伸手去扯,却一拉一个空,反而让自己扑倒了铘身上。
“封印我。”随后听见他又对我道。
这淡淡三个字让我又惊又怒。
怒是他根本无视我完全不知晓怎样才能封印他这一事实。惊是仅仅那么一会儿功夫,他竟然真如一块石头般那些黑色雾气桎梏下无法动弹了,无论手还是脚,它们极力挣扎,甚至爆出了一道道可怕青筋。
但他无法动弹。
那雾气究竟是什么能具有如此之大力量,可将一头麒麟轻易束缚这里完全不得自由。
但它们似乎对我完全不起作用,因为它们绕过我身体时我身体依旧是可以动,而不似之前阴寒之极阴气对我造成麻痹。这究竟是为什么??
疑惑间突然听见耳边喀拉拉一阵脆响,紧跟着一道身影立了我边上。
“你看,宝珠,你锁麒麟具有多大力量,”随后他对我道,一边朝我晃了晃手里那条我断臂。“你大概从未想到过,它不仅可以操控麒麟,还可以让驯刀者变成一个真正杀手,连麒麟也可以杀戮杀手。”
我趁这男人目光转向铘那瞬一把朝他那只手抓了过去。
他似乎早有所料,身子轻轻一侧便令我扑了个空,倒地那瞬我听见铘闷哼了一声,随即看到那些黑雾正透过他眼睛朝他瞳孔内穿透进去。
“铘!”我惊叫。急急爬过去抓向那黑雾,但一抓一个空,它们冷冷地我手心和断臂上打了个旋,便分散了开来,随后再次聚拢,继续朝着铘眼内聚集进去。
我那条本已开始凝固了血液断臂再次流出血来,一滴滴落地上,被那些黑雾嗤嗤一阵吸收了进去。
真是无力到绝望感觉,无论对于铘,还是对于我自己。
于是回头狠狠望了过去,我冷笑道:“这么说,是我间接帮了你是么,洛林。”
“也可以这么说。你驯刀者确是个我意想不到礼物,但可惜仅存一只,终成不了什么气候,所幸还能它完全被麒麟所灭之前派上一回用处。”
“你对铘做了什么!”
“我对他做了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我话,轻轻一笑,笑得脸上一片残破皮肤啪地落了下来。“你不觉得他是一具绝好容器么,远比张晶那不堪一击凡人躯壳好得多容器。我甚至可以说,他比我原先自己身体好,适合我,你觉得呢?”
“……你想把他变成你身体?!”
“不是想,而是已经即将完成他转换。”他再次对我笑了笑,低头看向那些如饕餮般急不可耐地涌进铘体内黑雾。“你知道它们是什么吗,宝珠?”随后他突兀问我。
我沉默。
“它们是墓姑子出生时便同自己身体分割,从而这片养尸地内呆了整整数十年,也被那块千杀镇将它们同地底下这些死于千年前怨魂一同镇压了数十年……躯体一部分。”
他话令我思维一瞬有些混乱。
因为我实无法想象一个人躯体是怎样同这种东西联系到一起,何况是本身一部分。
但我没有吭声,只呆呆看着他手里我那条断腕,还有上面喀拉拉作响锁麒麟。
此时它亦跟铘一样通体泛出了青灰色,好像石头一样,并且颜色正渐渐变淡。
“我姥姥曾告诫过我,无论怎样也不要管这个村子事,甚至收取他们中任何一人所给予我一颗糖果,她要我无论怎样也不能同他们中任何一人有实质性联系。”于是我突兀间这么对洛林道。见他眼中有微微一丝光闪过后,接着再道:“我本以为只是因为墓姑子被村人虐待这一关系,现看来,多原因应该是同这种东西有关才对。你说它们曾是墓姑子身体一部分,但它们并非实体,它们又能进入别人身体内,那人已成为一具尸体情形下将那人复活过来,并转换成特定一个人躯体……知道么,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过一本书。”
“什么书?”他目光再次闪烁。
我再次朝我断臂看了一眼:“我姥姥收藏一本书,和山海经很像,但记载东西比山海经里故事有趣得多。只是我姥姥第一次发现我看它时就将它没收了起来,所以直到今天我都一直没能再看见过它,也几乎忘光了从它上面看到过那几个故事。其中有一个故事,里面所写东西就跟这东西很像,它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但我知道,那是由死人所生死去孩子,降临到人世一刹那所留下胎衣。人胎衣中医里叫紫河车,死人所生阴孩胎衣,就是这种东西……据说它能令死人复活,前提是吸收了死人魂魄,然后吐入另一个魂魄去充实那具空空躯壳……我说得对么洛林?”
他没有回答,只朝前走近一步,蹲□看了看我:“说得没错,宝珠,这些东西就是阴孩胎衣。”
“它形成一定气数后,它能化成精,此时如能与它进行一场交易,那么交易另一方可按照自己要求去令它注入他所期望注入魂魄。但据说,那交易代价无比巨大,何北北是墓姑子儿子,所以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但你却不同,所以洛林,你到底用了什么去同它做交易。”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这问题,但他沉默了片刻,随后道:“用我半生修为。”
“值得么?”我追问
他看了看我:“用半生修为换麒麟一副不灭身体,你说值不值。”
我咬牙:“我真不应该把那些钉子从你头上□,洛林。”
这句话出口他笑了起来,伸手扣到我断腕上,轻轻一握,那原本滴着血断腕突然间便止住了血:“我还不希望你死,毕竟是你唤醒了我,总得回报给你些什么。”
“滚!”
“知道命么,宝珠。有些东西是早就注定好,你想躲也躲不掉,这就是为什么我要脱离人躯壳,然后可以跳脱一切,众生之外看着你们生生灭灭,因果轮回。你有没有想过眼前这一切也许都是命里早就注定好了?”
“包括你死么?”
突兀一句话令他微微一怔,我瞅准这机会猛一把断腕砸边上白骨上,随着一股血从伤口直碰而出,猛地朝着洛林扑了过去!
我想这样距离,我无论如何也是能成功扑到他身上,将自己断腕上血淋到那根锁麒麟上。
一旦锁麒麟碰到我血必然能重操控铘力量,一旦铘力量被重激发出来,必然能将那些侵占入他体内黑雾逼迫出来。
但谁想眼见距离洛林仅仅不过半指距离时候,我仿佛骤然间撞到了一堵墙。
无比坚硬墙。
于是立时就被弹了出去,直落到铘身边,被那些缓缓爬向它黑雾团团包围。
原来它们并非对我无效,而是之前洛林并不打算将我立刻禁锢住。
他像耍猴子一样耍弄了我一番,看着我自作聪明,看着我死里挣扎……
终被他轻轻一击便溃不成军。
我岂是他对手?我既不是铘,也不是狐狸。他们两个联手都没有彻底将他毁去,留下了眼前这如此大隐患。
想着,便看到铘忽地从地上直直站了起来,被那些黑雾牵制着,一步步朝洛林走了过去。
而洛林身上何北北躯体也开始正式分裂了起来。
那具躯体早已驯刀者攻击下崩溃,仅凭着洛林力量将它勉强支撑到现。此时它血肉一大块一大块剥落下来,露出里头白骨和微微跳动心脏。“人类身体实是一种负担。”伸手将心脏轻轻一扯拽出胸腔,洛林对我道,随后伸手朝铘走到近前身躯上抚摸了过去,从头发至脸,从脸至他胸膛:“唯有他身体才是好,无坚不摧,永生不灭。看看他颜色,宝珠,当他全身苍黑褪,他就是我躯体了,到时要不要跟这东西说一声再见?毕竟你们一起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是么。”
话音落,他抬起手中我断腕,将那上面锁麒麟扯了起来。“那么现开始倒数好么,从十开始,这应该是个无比美妙过程。”
“你会后悔。”我打断他话,狠狠看着他。
“弱者诅咒?”他用他只剩下牙床嘴朝我笑。
我摇摇头:“我只是替另一个强者说出这句话。”
“谁。”
“你一心要除了铘,但你有没有想过,我身边能对付你不仅铘,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头妖狐?”他哂然一笑:“他甚至连你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不是么。”
“你不可能这里藏一辈子。”
“呵……”我这话令他冷冷一笑,一把将锁麒麟用力从我手腕上扯了起来,他淡淡道:“有了麒麟躯壳,那找地方藏一辈子,将会是他……”
话音未落,突然他手里动作停了下来。
因为就一片黑暗头,远远传来阵拖拉机突突声响。
非常非常老式拖拉机,所以发出噪音无比巨大,亦无比突兀地撕破了这原本寂静得只有风声鹤洛林说话声地方。
然后我看到一辆破破烂烂拖拉机闪着两盏忽明忽暗车头灯从黑暗深处摇摇晃晃地驶了进来,上面摇摇晃晃坐着两个人。
一个一脸惊慌四下扫视中年男子,一个哈欠连天轻轻甩着他那条毛茸茸大尾巴当蒲扇使狐狸。
狐狸手腕上缠着什么东西,暗红色,好像血一样。他把着拖拉机方向盘一路动摇西荡吱吱嘎嘎开了过来,嘎地将它刹住,一切因此而一下子寂静下来时候,朝着我挑了挑眉,翻身从车上跃了下来:“哦呀,你有九条命么。”
我用力咬住了嘴唇才控制住自己没有一下子哭出声。
“看出来了,九条命都不够你使。“然后他又揶揄了一句。
随后回过头朝洛林望了过去,他回过神立即再次要将锁麒麟从我断腕上扯断一刹,伸出手指朝着他方向轻轻一点:
“设下这么个逆天结界方圆那么大个村子里,又跟血河车做了交易,想必给出代价不小吧?”
“看来你一定是孤注一掷了,是么。”
“那么你知道惹毛了一只老狐狸,让他孤注一掷,所要付出代价又是怎样么?”
“你一定不晓得,不然你断然不会花那些代价,去换来这大代价。”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