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是真散开了,这么一个苍白,雪精灵一般美丽妖精。
我眼前就仅仅那么一瞬间,散成了一片雪白色。混合着暗蓝色雾气,丝丝绕绕散半空里,仿佛世界上漂亮雪。那雾气绕着狐狸爪子,他爪子慢慢变成了手样子,没有利爪,没有白毛,漂亮而修长一只手,一伸一推间,那只妖精灰飞烟灭。
我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止他,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只寂寞妖精只是为了对我说个故事……
为什么……狐狸……为什么要下那么狠手?
我呆呆看着他,他却始终没有朝我看过一眼,甚至一直嬉笑着那张脸,也是没有一丝表情,就仿佛那次他失踪后我路上见到他时样子。
这表情让我有点害怕。
却是不甘心。我为什么要怕他,怕这只狐狸。
“狐狸……”于是终于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你为什么……”
“啪!”没等我把质问话说出口,脸上突然狠狠地被他扇了一巴掌。
出其不意速度,出其不意力量。我一下子被他打懵了,甚至连愤怒都没来得及出现。
“好好看看你自己,”然后听见他对我道,用着同霜花说话时一样语气和表情。“给我好好看看。”
我不由自主顺着他目光朝自己身上看,带着一股刚刚从脸上疼痛扩散到大脑里怒气。
却看到自己身体一刹那,呆住了。
几乎无法形容我眼前一幕。即使之后过了很久,我仍会无数个夜晚为此而从噩梦里惊醒,我看到自己身体被穿透了。
就好像突然间从我身体里长出了许多触角般东西,那些柔软,微微蠕动着,仿佛章鱼触手样东西,从我身体各个部位穿透而过,纠缠我坐着那只秋千架上,树藤似把我和秋千架连了一起。
难怪我刚才只是稍微挪动一下,就好像皮肤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似剧痛。那些触角活活让我和秋千架“长”一块儿!
可是触角都是从哪里来?我想着,可是头一点不敢挪动。当你发觉自己喉咙被某种粗大东西穿透而过时候,即使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可你还敢随便转动你脖子么?
奇怪是我确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体上有任何不适,被那么多触角穿透了身体状态下。
也许是因为全身越来越清晰刺骨干冷冻僵了我神经,我□外皮肤风里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白,那些同样苍白触角我这样颜色皮肤上蠕动着,扭曲着,伸展着,虽然每一个动作我身体一点都感觉不到,却因着视觉,而令我清晰感觉出它们对我周身扯动。
当时只觉得浑身都软掉了,那种仿佛牙齿被酸醋浸泡着感觉,胃里一**翻江倒海似涌动,可是我吐不出来。
“妖就是妖,这句话我不知道还得提醒你多少遍。”耳边再次响起狐狸话音。
他声音真冷,冷得就像周围不断席卷过来风。这感觉令我想缩起身体,可是转眼看到身体上那些触角,我再次一阵恶心。一股酸苦液体终于无法控制地从我喉咙里喷了出来,连同我眼泪,我想我当时一定狼狈到了极点。
但狐狸没对我狼狈多看一眼,转过身,他走了,步子很。
就我以为他是打算把我和这一堆触角丢这座空无一人街心花园不再理会时候,他脚步却又停了下来,那是一处街心花园开阔点,没有树,没有任何供人玩乐工具,只有空荡荡一块空地,和积成了冰状雪堆。
他那地方停住,抬头朝周围看了一眼,目光再次落到我身上,我以为他要对我做些什么,比如怎样消除我身上那些可怕触角,就像以往我遇到危险时他所做。但他仅仅只是看了看我,然后再次将目光冷冷转开。
又是冷冷,冷得像周围空气那么冷。冷而陌生狐狸。
我眼睛不争气地再次模糊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反胃带来恶心,也不是脸上火辣辣痛。
我想哭。
可是眼泪还没来得及往下掉,我陡然间被一声巨大,不像是人也不像是任何一种动物能够发出来可怕咆哮声给震住了。
那是一阵响得几乎将我耳膜给扯破嚎叫声。
不敢置信那声音是从狐狸喉咙里发出来,他一动不动站那块空地里,两眼漆黑夜色里闪着碧绿碧绿光,映着脸上表情,我从未他脸上见到过表情。
风驰电疾般感觉闪过,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可怖。
狰狞,暴戾,就像只发了疯野兽。如果不是之前,我几乎认不出那离我仅仅十多步距离男人,是一贯无论发生了什么样事,嘴角都微微含着笑狐狸。
这真是狐狸么……
不由自主捏紧了拳头,我死盯着他。
他完完全全没有理会我视线。那声咆哮过后,他脸上表情迅速地安静了下来,就像他散落身后那大把柔软顺滑长发,轻轻柔柔,安安静静。片刻他抬起手,将额头垂下来发丝掠向脑后,随后脸朝正西方某个点微微一抬,开口道:“如果不想我和整个血族作对,就把你手从她身上拿开,艾丽丝。我忍耐是有限度。”
话音刚落,我全身突然间像被无数只手撕扯似骤然间一阵剧痛。
痛得我哇一声尖叫了出来,然后清洗地感觉到一阵阵剧烈抽搐感从我身体每个被触角穿透部分扩散了起来。
痛,痛得我连叫也叫不出来了,只一头从秋千架上栽了下去,然后蜷缩地上,用我大本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扭动,挣扎,明明白白感觉着那些粗大东西慢慢从我身体里撕扯般地撤离。
痛不欲生,也许指就是这种感觉。绵长,清晰,无法逃离疼痛。
狐狸远处静静看着我,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是他有意留给我惩罚,他嘴角微微扬起那一点笑意这么告诉我。
直到后一点疼痛和抽搐从我身体上抽离,他转身离开了,甚至不过来多看我一眼,用我平时所熟悉那种目光。
“狐狸……”我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因为我全身痛得无法动弹,多想他能过来扶我一把,只是一把就好,可是他对我话音闻所不闻。
很那身影就走远了,只剩下无穷黑暗和寂静,还有地上一滩掺杂着深蓝色液体白沫陪着我,这叫我突然间害怕了起来,不知是因为什么……
于是用了大努力让自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我踉踉跄跄追着狐狸脚步跟过去,所幸他走得还不算太远,不多会儿就路灯下窥到了他身影,我继续朝前跟,用自己所能给出速度。“狐狸!等等我……”
再叫了一声,但并没能因此放慢他脚步,虽然他也没有因此就走。
“我知道我错了……狐狸……等等我好不好,我身上好痛……”一边说一边眼泪再次掉了下来,可是狐狸背对着我,一点也看不见。
“我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事……狐狸……下次我再也不这样了……”继续叙叙地说着,似乎说出来,就能减轻一些我身上痛和我喉咙里梗塞得发酸感觉。
可无论怎样,狐狸始终没有回头朝我看上一眼。
路上渐渐变亮,东方出现了鱼肚白,街道上霓虹灯依旧还闪烁着,那些橱窗里圣诞树明黄温暖室内跳跃着五彩光斑。
忽然想起,今天是圣诞节了。
多么奇怪……而疼痛一个圣诞早晨。我想。然后看到了自己房间窗口。
依旧敞开着,和我跑出来时一样,窗帘风里卷起又散开,像是只苍白对我挥舞着手。狐狸站窗边没动,这令我一喜。
“狐狸……”赶紧加了脚步跑过去,跑到他身边,闻到了他身上熟悉味道。甜心小姐味道。
心里期望着也许他会突然嫣然一笑,然后戳着我头,对我说一声:哦呀小白,下次还敢不敢这样了。
美好想象。
想得我几乎忘了身上疼痛,想得有一点点出神。甚至不自觉地抬起手习惯性地想去拉他了,谁知他身体却迅速朝后一闪,然后一抬手,我肩膀上用力一推。
我就那么不由自主地朝自己房间里跌了进去,没被窗阻挡,没被墙阻挡。
一路踉跄着跌走进房间,一抬头,吃惊地发现我床上竟然躺着个人。
被被子盖得严严,只露出一个头外面,眼睛紧闭着,睡得很死。
这个睡得很死人是我。
我躺我床上,睡得很死很死。那么浑身疼痛而寒冷,床边瑟瑟发抖我又是谁……
惶恐着,我正想回头问狐狸,背上突然间又被重重一推,我身不由己朝床上我跌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撞到一起了,我一声尖叫,但声音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某些东西给吞没了。
那是一种很奇特感觉。
好像突然间迎面扑来了一阵很剧烈风,风压力甚至让人无法呼吸,而眼前霎时就黑了,毫无预兆,我就像是一头跌进了一只巨大,吐着涡轮般流速风洞里。
下意识用力一阵挣扎,没探到任何可以让我抓攀东西,眼前却又突然间亮了,几乎是电光火石般瞬间。
亮光来自充满了整个房间晨光,而我正平躺自己床上。被子把我盖得严严,只露出一个头,头痛得像两把锥子后脑勺里钻,手脚冰冷冰冷,因而衬得我那张被狐狸打过脸火辣辣烫。
这是怎么回事……我瞪着头顶天花板,好长一阵子缓不过神来。
似乎一切都像是场梦,我爬窗出去听霜花讲故事,狐狸杀了霜花,无数只触角穿透了我身体,我被狐狸扇了一巴掌……看看眼下情形,真好像是做了场无比清晰梦一样。连窗也是紧闭着,如果不是窗框下有细细水迹滴滴答答往地下掉话,一切看起来真像是一场梦。
那是积累窗框上融化了雪,沿着窗台往下淌,一滴滴,把地板弄湿了一大片,一串脚印从潮湿处一直到我床边,很显然,那就是我脚印。
梦境和现实一个奇特结合?
很诡异感觉,让裹被子里我瑟瑟发抖,我出声叫了下,“狐狸!”但磨了砂似喉咙里发出那点微不足道声音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回音。我只好卷紧了被子,继续里面抖,抖着抖着,却又不由自主睡着了,也许是一晚上没睡缘故。但全身疼得厉害,散了架似,因此一直睡不安稳。
翻来覆去一直不停地做着梦,一会儿梦见霜花,一会儿梦见狐狸,甚至还梦见了那个离开了很久艾丽丝小姐,她用她奇怪章鱼触角似手抱着一只娃娃,远远冲我笑,又对我哭……
这一觉断断续续一直睡到下午,我才彻底醒过来。
醒来后头和身体依旧很疼,额头有些烫,我想我是发烧了。挣扎着起来穿衣下床,虽然很久没有吃过一点东西,但我并没有饿感,睡眠让我恢复了部分体力,但不包括胃口,我身体很不舒服。于是拖着仍旧疼痛着身体慢慢走近客厅,客厅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杰杰厨房里啃着冷了鱼干,见我问到狐狸,它头也没抬地回答,从昨晚开始,它就没见过狐狸,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然后它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是找女人去了,圣诞夜么,圣诞夜……
说完杰杰晃着尾巴出门去了,我泡了杯牛奶回到客厅。
客厅里没有往年烤蛋糕甜香,也没有狐狸举着勺子和锅子客厅和厨房间来回流窜身影,只有不久前他刚刚布置好圣诞树客厅一角直愣愣地站着,闪烁着一些看起来有点热闹彩光。这热闹那么安静客厅里,实际上有点空荡荡突兀。
我钻进沙发喝着我牛奶。
一个人时候时间总是漫长,我看了会儿电视又关了,因为节目很无聊。指针时钟上一点一点划过,慢得像龟爬,不知道狐狸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总是要回来,或早或晚,因为自从他来到我家寄居以后,所有节日从没见他外面度过。
又喝了口牛奶,温热液体喉咙里呛了下,把我衣服搞湿了。
我一边咒骂一边茶几上找用剩下餐巾纸。不幸是餐巾纸一块都没剩下,盒子里空空,正要起身去卫生间清理时候,茶几上一份报纸却吸引了我注意力。
那份报纸是昨天,三分之一版面报导了上次我们小区附近街道里发生那起命案,命案让人印象很深,因为我记得整个路口都被人群和车辆围得水泄不通,以致我挤了很久才离开那块地方。
这次上报了,一起上报还有被害人一张身份证照片。
看起来很眼熟,这不由得让人觉得意外。再仔细辨认了下,我突然觉得后脑勺微微一凉。
是了,难怪看起来眼熟,他不就是命案发生前一晚,到我家取蛋糕那个男人么。至今还记得他很随意地就拆了我精心包好礼品盒,然后把那块蛋糕慷慨喂给杰杰吃时样子……没想到只是一晚上,他就被人谋杀了,并且还是我家附近。
于是赶紧仔细看了下报上关于他死因。说是死于窒息,但怪是体表上并没有伤痕,可是喉管却断了,就好像一只手伸进了他喉咙再将它从内部拧断一样。而他死时间,竟然是来我家取蛋糕前一天晚上。
这叫我心里咯噔一下。
前一天晚上?那店里取蛋糕又是谁……僵尸么??想到这里时候,门突然开了,咔啷一声,把我给惊得一跳。
从门外进来铘似乎也被我这动作给吸引了注意,他朝我看看,反手把门关上:“你醒了。”
“是。”我放回报纸。
有点意外,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上楼,而是走进客厅,我身边坐了下来:“感觉怎么样。”然后他又问我。
我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感觉……”
“消失感觉。”他指了指我身体。
我沉默。似乎他也知道我和霜花事情,他眼神这么告诉我。但不知道究竟知道了有多久,就好比狐狸。
“其实消失了也好,”那么安静了片刻,听见他又道。
这话令我微微有些惊诧:“什么……”
“现我知道,你是再也回不去了。”
“回到哪里。”
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用他那双漂亮紫色眼睛。然后垂下头,他看了看自己手指:“你就是个没用了容器,宝珠。所以,还是消失比较好。”
“你才应该消失!”不知道是他这句不带任何情绪话,还是后脑勺又一阵剧烈痛,总之我突然间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第一次用那么大声音对这个一向以来令我抗拒甚至畏惧男人道:“你和那只狐狸,你们才应该消失!”
“呵……”而没想到是,这么一说,他脸上反显出层笑来,这只没有情感神兽用他难得一见笑容望着我,道:“了。”
“我都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出现,我店里,本来我一切都好好!我过得好好!就是你们!”
“这是你命,可惜你掌控不了它。”
“放屁!我不要听这些神神叨叨东西!”
“如你所愿,大人。”微一点头,铘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很高个子,很重压迫感。那瞬间令我有些后悔刚才莽撞。
只是眼看着他安安静静从我身边走过时候,我却又突然大声叫住了他:“等等!”
他站住,回头望向我。
“狐仙阁是什么。”抬起头我问他。
他微微一愣。
“狐狸究竟有多少岁。”我再问,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回答。
而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凭了什么样勇气,会把这问题脱口问了出来,对着这么一只沉默寡言神兽。
很多时候,虽然他看起来和狐狸之间是很不友好,不友好到有些敌对,可是往往又很多时候,他们却又很默契。很默契地这个屋檐下对我保守着某些秘密,某些他们所知道,关于我,关于很多围绕我身边那些不可思议事情背后隐藏着秘密。
可他们就是不肯说,即使看着我那些秘密里无头苍蝇似挣扎,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