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别苑。
佛尔果春刚抄完一篇经,摸摸发酸的手指,便有外客到来的禀报。
她停了下来,去见客。
娜仁因为曾经骗她到慈宁宫,很有些羞愧。但佛尔果春没纠结这些。因为纠结也没有用。
她让乌尤和玉录玳上了茶,一瞧两个嬷嬷旁边都有随身宫女,便暗示的扫了一眼。
荷包准备两份是不够的,要四份。
但眼下,不能马上就送银子,太直白了,不好看。
佛尔果春得听听她们说些什么。
娜仁呷了一口茶,很给面子的说道:“恭喜两位少爷过关,嬷嬷很惦记您,还说想来看您,只是这几日天干物躁,就不好出来了。她说想吃您做的点心。”
娜仁是要常来的,也有照应之意。
“那是应当的。”苏麻这样待见她,必是康熙和苏麻说过了。佛尔果春感到一阵暖意。有人惦记着总是好的。
她待在这里虽然没人来打扰,可是实际上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她也知道太后一定会有想法。
见娜仁说了,哈斯捉摸着词句也笑了笑:“好像没见着老太太。”
伊哈娜和额泰已经搬到天桥后边去了,额泰的妻子也跟了过去。但是伊哈娜隔几天就会过来说说话,只是眼下不在。
佛尔果春解释之后,便见着哈斯的脸色变了变。
哈斯继续暗示:“还是这里好,从前倒是听说只有田庄上才有这么静的,如今看看也差不多了。恭亲王孝敬过我们主子庄上的果子,主子说很不错。”
静吗。这里可是风口浪尖上。
佛尔果春一笑:“是吗,那我也在这儿试试吧,我辟块地,要是真的种出来好果子,送去给太后尝尝也算是尽了孝心。”
她怎么会不明白,其实哈斯是想说“不要在这里待着妨碍皇帝的声誉,你应该滚到乡下去”。
她不能走。
真的去了很安静的地方,她也会很安静的消失的。
这里,反而是最好的。
哈斯听了她的话,立刻便明白佛尔果春没有妥协的意愿,顿时觉得很不开心,而且,也很纠结。
这样的情况,她不好再收她的银子了。虽然按惯例都有荷包可拿,但不可以了。
哈斯觉得相当惋惜,为什么每次都在最需要的时候,偏偏会发生一定要把银子往外推的事呢。
要脸面,要假清高,就只能放弃实惠。
过了一会儿,哈斯无可奈何的朝着娜仁抛去了求助的眼神。
哈斯数十年前跟着太后进京,她的兄弟也一起。兄弟在京城安了家,如今已经是祖孙三代了。她想偷偷的回去看看。
佛尔果春见她如此,便和娜仁继续聊着,同时暗示玉录玳。
玉录玳悄悄的跟上了哈斯。
不过,哈斯一步三回头,所以不能跟太近。
哈斯上了街。在找昨天侄子托人说过的那家赌坊,越想越害怕。
赌坊的确是很容易要人命的地方啊。
找了一路,她觉得快找到了,但因为害怕,又不想再找了。
她要到弟弟家去看看。
突然之间,有个人从巷口蹿出来,抱住了她的腿。
“救命。”那个青年仰头轻唤:“是我,姑姑。”
哈斯看到脸上有血,吓得把帕子丢给他。
青年赶快抹脸,一边抹一边说:“我真是多罗。”
哈斯随着他的动作看清楚了,心却更慌了:“你又欠了多少,被人打成这样?”
多罗把她拉进了巷子里:“我杀了人了!”
那不是他的血,是别人的,对方也是个旗人,虽然是汉旗的,叫李文易。
多罗并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却也染上了世家子弟的坏习惯。赌钱。
他阿玛老来得子,惯着他,把他惯成了这样。
家里已经知道了,可是管不了他,就算要打死他,他还是会往赌坊里钻,而且,用哈斯的名义一次又一次的欠债,也有人愿意赊给他。
上了瘾,就没有办法了。
小赌怡情倒还好,但是越赌越大没有办法控制。欠了很多债。
眼前这一笔是有始以来的最大的数目。而且多罗也因为心情烦躁在赌场生出口角,打得李文易地倒地不起。
李文易要是死了,他很快也要完蛋。他打他倒地不起,有好几个人看到。
虽然在其他人的眼里,汉人的命不算什么,但康熙讲求满汉一家,这个要是变成了“典型”,他真完了。
多罗让人带话给哈斯,当然也是因为他想她救他。若是能搬出太后来,那么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真是太可笑了啊。太后会管下人家里赌钱玩命的事吗。还是会给他们银子还债?
哈斯痛心的打了他几下:“你阿玛老来得子不容易,你这么胡来!”
“您跟我走一趟,跟他们说您是太后身边的人,他们就会放过我的。”多罗像抓住救命的稻草。
赌坊里的人已经不相信他是太后身边红人的侄子了。而且,即便相信,难道身份就能换来钱吗。
哈斯的心更慌了:“你到底欠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