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李秋水没有猜错，她的常琴师弟确实在逍遥宫逍遥殿中接受逍遥子的教导。她唇角刚刚扬起一抹艳丽的弧度抬脚走上前，却发现之前被长琴挡在身后的林曦。

这两人其乐融融的说着什么，林曦更是时不时抬头与逍遥子说上几句，逗得逍遥子不停抚须笑上几声。这样和谐的氛围，多像是一家人。而她，却是一个外人，没有丝毫的缝隙给她插／进去。

当李秋水注意到长琴注视着林曦的眼神是那般宠溺和温柔后，更是银牙紧咬，转头飞奔离开。那和看她的眼神完全不一样！常琴师弟看她的时候，眼神从来都是疏远而冷漠的，她以为他本就是那样的性子，是以才更加追在他的身后。但今日他看小师妹的眼神，明显不是那样！

虽说林曦如今这具身体才六岁，但李秋水可不会在意这些。作为逍遥派的弟子他们本就比其他孩子早熟，六岁识得情爱也算不得什么。三年前，她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和大师姐暗地里玩心眼了。不过那时候她是为了大师兄，而现在，她是要为了师弟和小师妹对上了。

三年前师弟与师妹一同入门，想来在跟着师父回谷的路上相伴良多，是以才情分与旁人不同。但，小师妹就算跟她长得像又如何，不过还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她去年就已经开始发育，虽说跟大师姐不能比，但和那小丫头比，那也更像个女孩子了。

李秋水对自己很有自信，之前对上巫行云如此，如今对上自己的妹妹同样如此。

逍遥殿中，听着两个小弟子说话的逍遥子抬眼看了看三徒弟离去的方向，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下。他这个三徒弟天资不错，只是性子有些太过自我了些。甚至于，对于碍着她的人，就算是同门的师姐也能毫不犹豫的算计。

逍遥子对门下弟子的纠葛不是不知道，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有时候他也难免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些。只是，如今看来，他不出手确实不行了，如果让李秋水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她肯定不会有好果子。

对于常琴这个徒弟的资质和天赋，逍遥子是很满意的，但对于他的性子却有些不喜。如今偌大的逍遥派，真正被这个徒弟放在心里的就只有他最小的弟子李沧海。其他人包括他这个师父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顶多对他多了那么些尊敬而已。

是以逍遥子本来是想过将掌门之位传给常琴的，但这个打算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了了之。常琴很优秀，却并不适合做掌门，他太过冷心冷情。

至于无崖子，之前他在逍遥子心里一直是接掌掌门之位的最佳人选，要不逍遥子也不会将北冥神功单单传给他。但三年过去，他下面有两个太过妖孽的师弟和师妹，将他的光芒给压制得差不多没有。

不过到目前为止，逍遥子暂时都还没有要替换继承人的意思。除了长琴的性子比无崖子更不适合外，更是因为逍遥子眼中各方面都很合适的徒弟年岁最小也就罢了，她还是个女子！

虽说比起世俗的门派掌门逍遥子眼中男女更为平等，但有一点却是逍遥子也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是女子怎么都得嫁人。虽说他不是女人，但嫁人之后女人心思改变之大甚至是判若两人的事他也见识过不少。

因为女人有着孕育的职责，是以女人比男人更加的感性。没成亲之前，一个女人或许会以门派为重，但成亲有了后代后，心思却更多的会放在孩子上。逍遥子不确定他的小徒弟以后会不会成亲，又会不会因此而疏忽逍遥派。

不管逍遥派未来会如何，但现下他的徒弟年岁都还不大，最大的无崖子也不过才十三岁而已，他还有时间能够多看看。本来，逍遥子是这么觉得的。但今日，李秋水的行事却让逍遥子这个决定有了动摇。

其实他之前担心的小徒弟成亲的问题并不是他想得那般严重，李秋水都能看出长琴看林曦的眼神不同，更何况逍遥子。对于天赋出众的两个徒弟走得这般近，逍遥子是乐见其成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过如是。若是小徒弟真的嫁与她师兄的话，两人都是逍遥派弟子，那他担心的问题基本也就不成立。

只是，若真的决定让小徒弟做继承人的话，他现在就得开始在门内给她立威信了。如今秋水只是因为常琴不理她就用那样的眼神瞅着沧海，若是等他百年后留下让沧海继位的遗嘱的话，谁知道门里会闹成什么样。

逍遥子觉得有些头痛，他也是近三百岁的老人了。前半生一直在追求武功上的突破，而来阴差阳错的入了这长春谷，得到了天长地久长春不老功的传承。这武功比起他当日自己根据《庄子》创造的武功更为卓绝，但也更为霸道。他不是没想着废掉自己之前修的北冥神功转修这天长地久长春不老功，但他那时已不是年轻人，早没了年轻时的冲劲。

然后，他察觉到了自己生命的流逝，开始考虑毕生所学的传承问题。逍遥子并没觉得自己就是多了不起的人物，但让他就这么将多年心血束之高阁等待哪年来一个有缘的传承之人，他还是希望能够自己收徒。

然后，云南大理不远的长春谷中多了个逍遥派。再经过多年的四处寻找，他也有了徒弟。没有找到能够继承衣钵的传人前，逍遥子愁，现在有了，他还是愁。亲兄弟都会为了家产而闹不愉快，更何况只是师兄妹呢。

只是逍遥子再厉害，他也仍然还是人。而既然是人，就免不了私心和偏心。就像今日的事，逍遥子就对李秋水上了心。并非是她是他收到门下五年之久的徒弟，而是因为，他不想因为李秋水而弄得他最得意的两个小弟子之间出现问题。

比起让无崖子接任掌门，果然还是李沧海更合适，再加上还有个常琴在她身边帮衬，想来逍遥派不仅能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更是能发扬光大。

就算是正在下面与长琴说笑的林曦，也不会相信她成为逍遥派下一任掌门的事会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就让逍遥子给决定了。不过这也充分说明逍遥子的与众不同，若是一般人的话，哪会这么快就决定将掌门之位交给一个才六岁的小童，甚至决定这小童和另一个只有九岁的小童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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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又是十年过去，白衣白裙白纱衣的林曦低头跪在微笑的逍遥子身前，双手高举接过象征着逍遥派掌门的七宝指环。这么多年她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当这个目标真正实现的时候，她却觉得莫名有些空虚。

就像长琴曾经见她为了学习而辛苦无比私底下与她分说的，她明明能够有更简单的方式达到现在的目的，却偏偏要选用最麻烦最迂回的方式来实现。她要坚持人心并没有错，但有必要将超越凡人的手段也给全部摈弃么？

灵力是根植于她的灵魂之中，只要她的魂魄还是这一个，灵力就会随着她的穿越越来越强。她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完全掌握这股越来越强的力量，而不是执着于自己凡人的身份。

但，若真像长琴说的那般做的话，林曦又担心自己是否会就此忘记自己的本心。本来她的心境因为想要认真入世而有了些许提升，甚至能感应到些许现实世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提升了些许的心境竟然对她无甚作用，而那隐隐约约的感应也彻底消失。

林曦知道，自己如今已经到了瓶颈期，而她的瓶颈虽说并非因心魔而起，但因执念而起也差不离太多。她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却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将这执念给看开。

这事她靠不了长琴，只能靠自己。但她现在的状态……林曦心里苦笑，外在却是丝毫差池都没有的正式继任为逍遥派第二代掌门。将七宝指环待在左手拇指上，林曦起身站在逍遥子身旁，看着下面的几位师兄师姐。

大师兄无崖子的表情最为复杂，但眼底却有有着尘埃落定的释怀。而她身边的大师姐巫行云满含笑容，眼里是真挚的恭喜。因为长琴的存在，这次李秋水倒是没有算计她，是以她也不是女童的模样，而是正值双十年华的美丽少女。

两人也一年前在逍遥子的见证下结为夫妻，如今还处在恩爱甜蜜羡煞旁人的新婚时期。

二师姐李秋水双唇紧抿，俏脸绷得紧紧的，眼底里的不甘和嫉恨分明得很。如果说十年前她会这般看林曦是因为长琴的话，如今会这样看她却是因为逍遥子还有李家父母的原因了。

那日她转身离开逍遥殿后，逍遥子对她的态度就有了变化，不再像之前那般听之仍之而是严格教导。别说凑到长琴身边了，逍遥子给她布置的各种功课还有抄写各种道家典籍让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了。待她从这繁重的功课中解脱出来，才发现她的师弟师妹已经正式定亲了，且亲妹妹兼师妹更是成了下任掌门继承人！

除此之外，李家也举家搬迁来到长春谷附近的镇上，李父更是一跃成为逍遥派的外门庶务管事。虽说平日多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但李秋水却并不觉得有多好，只因每次回家，听得的都是李父李母念叨李沧海如何如何。

她倒是不知道，她那个妹妹竟然会这么好！若是早知道父亲会对成为逍遥派外门庶务管事这般高兴，她早就跟师父说了。如是这事是她安排的话，比起李沧海，爹娘也会更看重她吧？

当年李秋水也是即将满三岁之际才跟着逍遥子上山的，那时李沧海刚出生不久。但她一个不过比普通孩子稍微聪慧点的三岁孩子能有多少记忆，就算知道自己有爹娘，但拜逍遥子为师后忙着练武学习，又有师兄师姐相伴，能多牵挂父母？

说来做父母的也不会因为这个而怪罪女儿，但谁让李父李母有两个女儿，其中一个又是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妖孽呢。有林曦在一旁陪衬着，这李秋水就显得不堪了许多。父母不满，她心底也不满，如是恶性循环，最后就变成她为父母所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