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拿黑黢黢的眼睛看他,“不是我什么意思,保宪,是你什么意思。”
但是保宪却皱起了眉毛,“你让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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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承子内亲王庆祝百日,村上天皇决定办一场烟火祭。
那天,平安京的百姓都很开心,上街摆摊,或者换上好看的狩衣礼服十二单跑到街上看烟火。
自然,保宪和晴明也不例外。
贺茂家的弟子千千万,但最合拍的合适保宪和晴明。
所以自然而然的两人相约去看烟火,哦,少不了楼北罢了。
集市上人山人海,张灯结彩。各种各样的彩带彩球还有形状各异的灯笼,早早的被挂了起来,那些小孩儿拉着父母,嚷嚷着要去捞金鱼,买苹果糖。
“真的不带沙罗?”保宪笑问。
晴明摇摇头,“师兄,你不要说笑了。”
“喂!我哪有说笑!师兄很认真的在问你,你对沙罗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保宪严肃道,“你小子!我妹妹看上你了,你还不知足!”
谁知晴明却也突然严肃了起来,很认真的回答,“师兄,你这么说不对。沙罗很好,但我不是她的良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以前是这么告诉我的,虽然形容的很不合适,但是师兄,沙罗跟了我不会幸福的。”
说着,他的眼眸闪了闪,长长的睫毛掩去了里面的心思。
保宪也沉默了,他想到了晴明身上背负的东西。
有传言说晴明是白狐之子,但他不相信,可是有时候不自觉的就会把晴明带入进去,人和妖的孩子。
等等……人和妖?
保宪一愣,人妖相恋?他蓦地看向楼北。
那人发现了他的目光,皱了一下眉,然后和他对视上了。
青年的眼睛黑黝黝的,但是却像面镜子,能够反光,清澈的很。
他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呆愣愣的,有点木。
贺茂保宪嘴里有点泛苦,人和妖相恋本就不被世间所容忍,更何况是两个男人。
阿北不在意,但他不能不在意。
人是群居动物,不可能脱离群体而生活。
那么在所难免的,会受到别人眼光的洗礼。
他不希望看到阿北被世人唾骂,不想要看到贺茂忠行失望的眼神。
更加不想看到晴明看到沙罗鄙视的目光。
看着青年的黑眼睛,保宪眯眼笑了起来,“阿北,我想吃烤鱼~”
青年一愣,有些无奈,“上哪里给你找烤鱼?”
“那里就有啊!”保宪抬了抬下巴,发现自己指向不明确,于是伸出了手指到街角一个大叔那里。
青年戳了戳他的额头,“好,我知道了。”
说着就离开了。
保宪紧紧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室外,大庭广众之下,他脸立刻红了一下,掩饰般的收回了目光,然后回头想要和晴明说话。
结果一下子愣住了,“……晴明?”
人呢?
楼北回来的时候,被保宪一脸严肃吓了一跳,“怎么了?”
“晴明不见了。”
“哈?”
大庭广众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楼北满脸的不相信,闭着眼睛外放灵气去搜寻,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惊讶,“真的不在了,这才多久!”
保宪有些着急,“那怎么办!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楼北摇摇头,四处看了一下,道,“感应不到,这里人太多了。”
想了想,他拉住保宪,把他往外面拖,直到了一片山头,那里没什么人。
保宪看他,“我放出几个符鸟去找他!”
楼北拦住他,迟疑了一下,“不用,我来。”
说着,他双手结了个倒桔梗印,保宪只感觉到一阵寒意穿过他的身体。
持续了有一会儿,青年突然收敛了气息,手上的印也散了,他睁开眼睛看保宪,“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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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北揽着保宪,直接腾云驾雾飞到了平安京外的黑山上。
说那里是黑山不是说山是黑色的,相反,那里常年绿色,郁郁葱葱的树木长得秀颀参天。
只不过,从远处看,那里总有一股子黑气,天也阴着,人人都说那里是鬼山,就取了个黑山的名字给它。
保宪被风吹的难受,将脸埋在了楼北的衣服里,蹭了蹭。
楼北看了他一眼,手上紧了紧。
等到了目的地,楼北这才松手,将他放了下来。
保宪有些尴尬的整理了下衣襟,然后问道,“怎么在这里?”
楼北道,“是酒吞童子。”
“什么?!”保宪几乎跳了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你问我?”楼北挑眉,“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晴明的确在这里。”
这下,保宪不说话了,默默的捏了个咒印,跟在楼北的后面。
穿过一片大雾,一座飞檐斗拱的大型木质建筑物群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棕黑色的房檐,密密麻麻的建在整座山头,四角翘起,方方正正,瓦片分明,从房顶垂下来的还有几个大红色的灯笼,散发着朦朦胧胧的红光。
天色已晚,偶尔能听到山中归鸟的嘶鸣,然后那座城跟活了似的,隐隐有叫卖的吆喝声还有卖酒的人在大笑,打铁的声音,少女们的娇笑都传了出来。
保宪和楼北对视一眼,这城里的恐怕都不是活物。
一阵铃铛的声音飘飘忽忽响了起来,还有马蹄的声音,然后城门开了。
楼北顿了顿,率先迈开脚步走了进去,见状,保宪也慌忙跟上。
街道上的人都是飘着走路的,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这更加证明了这里的都是鬼。
青石板,樱花树。
大江山上丹波国的道路格局,熟悉的很。
楼北目不斜视带着保宪走到了那一幢最大的房子前,他轻轻说,“正主在这里。”
保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楼北顿了顿,卷起袖子伸出手,白色的手指和黑色的大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晃得保宪眼睛疼。
他敲了敲,一下而已,门就开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正厅里坐着一位英俊的少年,周围有几名曼妙的少女在倒酒,媚眼如丝,穿着暴露,透着妖异的诱惑。
听到了门开的声音,那少年抬起头来,裸.露着上半身,水干半脱了下来,系在腰间。
黑色的头发,酒红色的眼睛,直直的对上了楼北的。
贺茂保宪只见到那少年和前方的人对视了良久,忽而露齿一笑,“阿北。”
他竟然叫出了自己式神的名字。
保宪蓦地瞪大眼睛,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正在超出自己的掌控范围。
他听到身前高大的青年开口,“酒吞童子,不在你的大江山好好呆着,跑到平安京做什么?”
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我爱在哪里就在哪里,碍着你的事情了吗?怎么,阿北,你管的东西越来越宽了。”
说完,他往后看了一眼,保宪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穿透了似的,暴露在别人眼里,那少年的眼神很犀利,像一把刀子似的。
他笑道,“带了个阴阳师?你倒是出息了……”
青年挡住了酒吞童子的眼神,留给了保宪一个背影,淡淡的说,“不关你的事。”
“好好好,不关我的事。”少年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挥手让身边的少女下去,然后对两人说,“坐!”
楼北看了他一眼,掀起衣袍就坐在了他的下手边,见状,保宪也坐了下来。
“来这里所谓何事?”酒吞童子问。
有侍女来给他们两人斟酒,保宪犹豫着想要让她们退开,担心酒里面有问题,但余光看到楼北直接端起酒杯一口饮尽,他一下子有些着急想要去拦。
楼北随他抢下自己的酒杯,对着酒吞童子说,“来找人。”
上位的少年一愣,微微想了想,“你不会是来找……阴阳师的吧?”
楼北还是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没错。”
“啪”,英俊的少年猛地拍了下桌子,酒红色的眼睛泛着红光,他声音有些沉,“哈?你还真是胆大,敢对我这么说!”
“大江山的主人,你既然来了平安京就该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楼北一开始还是低着头的,讲到这里他突然抬起了头,目光冷冷的看着酒吞童子。
一瞬间爆发的气势让人心惊,那是和大妖怪不相上下的气息,整个宫殿都充斥着两人对峙的可怕氛围,一些胆小的小鬼已经开始脚软了。
沉默。
气氛沉默的诡异。
保宪吞了吞口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楼北这副模样。
青年淡淡的看着酒吞童子,不语。
直到那少年突然一下子笑开,“哈哈哈,不要这样阿北,我们没有利益冲突。——既然你让我放过那个阴阳师,可以。但,交换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保宪抢先开口,“你要什么?”
少年颇有兴趣的打量了贺茂保宪一眼,“我吗?——说起来,阿北是你的坐骑吗?阴阳师。”
这话题转变的有点快。
保宪一愣,立刻否认,“不,他是我的式神。”
酒吞童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去做了你的式神,真是妖兽的耻辱啊……明明是这么弱的阴阳师。”
保宪有些生气,他说自己就算了,居然连阿北也骂了,但又生生把这怒气压了回去。
酒吞童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保宪,他说,“喂,阴阳师,我们来做个交换吧。你把阿北留给我,那个小阴阳师你就可以带走。”
他声音带了点蛊惑,“你,换不换?”
保宪愣住了,他猛地抬起头,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