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丫见杜广被李之郎用板凳砸得血肉模糊，又惊又怒，哇哇乱叫，状若疯魔，也顾不得张翠山还在攻击自己，径直向李之郎冲来，也不知是要为杜广报仇，还是要阻止李之郎。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再也没有机会，张翠山一掌击在他的悲伤，内力透体而入，只见杜小丫狂喷一口鲜血，胖重的身体狠狠栽倒在地上，砰地一声响起，令人只感觉地面颤抖了片刻。

“大哥……”杜小丫眼睁睁地望着杜广，颤抖地向前伸出双手，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哥……你还没陪我去黄泉路呢……”

真是愚笨至极，到死却是连黄泉路都还不知道。但不管是憨厚也好，愚笨也罢，这份情义却是令人动容。

悲恸不已的李之郎，却是哪里管他们两个情深意重，兀自挥舞着手中的板凳。俞莲舟上前拦住，道：“师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李之郎重重坐在地上，板凳跌落一边，嚎啕大哭起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先是父亲死谏，后是茗烟死于非命，接连的打击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撕心裂肺一般的感觉紧紧地缠绕着他，折磨着他，让他的心总是处于痉挛和撕扯之中。前生今世，他都从来不曾遭遇过如此的伤心和痛苦。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建功立业，可从小到大以来的安逸让他沉醉。富足的生活，无忧地学习，父亲的关爱，侍女的温顺……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无法自拔。有时候，他甚至在想就这样过一生算了，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千秋盛名，到死不都是一抔黄土么？

可直到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明白，所谓建功立业，为的并不单单是身后之名，为的也不单单只是生前享受，最根本最实实在在的现实是，只有建功立业，你才能不断强大，才能保得自己和亲人的平安。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是不容置疑的。一刹那间，他突然有些理解王振，理解历史上那些无恶不作的大宦官们了。他们的生存环境决定着一切，他们若是没有了圣眷，没有权力，那么眼前的所有悲剧，都极有可能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只有实力均等，双方才会认真地去讲道理，讲品德，讲素养……就像自己的父亲一样，他以国士之心报效朝廷，固然可钦可敬，但效果呢？王振还是好好的，毫发无伤。

忽然他又想到，这些人为什么要袭击李府呢？父亲一向正直清名，自己也与世无争，哪有什么仇家？父亲的死谏虽然没有动摇王振的权势，但依然受到天下崇敬，谁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袭击李府呢？

这要多大的仇怨，才能做出刺杀的行动？

可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仇怨，似乎也只有父亲和王振之间的事情了。难道这些人会是王振指使的么？

王振傻掉了么？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就算要斩草除根，也应该换个时间才是。现在动手只能吸引天下仇恨。而且，就算王振想对付李府，有千万种方法，东厂、锦衣卫……尽皆听命于王振，他需要派刺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