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候的天气总是这样,虽说疾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但就是有那么一两个星期甚至一两个月,总让人感觉整天整天都身处在又潮湿又闷热的环境里。一切战斗都结束以后的一周便是这样的,到得周日的午后,木叶医院又笼罩在一片烦人的雨声之中。
医院在渡过了最初几天救治参战人员的忙乱之后,这时候基本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行起来,除开前台大厅里仍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整栋大楼的其他部分都显得十分安静,尤其是住院部所在的楼层,更是其中最安静的所在。
穿过长长的带着湿气和不明显消毒水味道的走廊,住院部楼层的最深处有几间特殊的病房,病房门口显眼的封禁术式纹路和每个窗口上加装的金属栅栏,无不彰显出这是整个医院里最为“安全”的所在。
在这其中的一间病房里,床头铭牌写有“小村展”字样的病床上,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少年呆坐着望向窗外的落雨和在这个楼层正好能看到的风雨中不住飘摇的墨绿树梢,不知道已经多久了。雨声不间断地传进来,反而衬托出整个房间里安静到可以说是死寂的气氛。
又不知过了多久,墙上挂钟的分针咔哒咔哒走了一圈又或是两圈。
“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小村展依然看着窗外一动也没有动,门边的木头椅子上却有另外一个穿着木叶忍服的银白头发的忍者站起来,那声轻响正源自于他合上手中书本的动作。
“那么……今天也没有什么想说的对吧?”年轻的上忍这么问着,人已经转过身,手搭在房门的把手上,显然对问题的答案并不抱有什么期待。
“嗯。”病床上的少年果然用一声敷衍的鼻音作为回答。
上忍点点头,“那么我先走了,似乎今天有个重要的总结会议在开,不记得是几点。但应该差不多了,该去看看。”
这一回小村展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似乎又回到了一直以来望向窗外的呆滞状态中,直到房门打开又重新要关上的瞬间,他才小声地、像是自言自语那样问:“姐姐的项链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
——那个嘛,也许已经被销毁了吧。
听不见、也不想听见的回答被隔离在厚重的房门以及术式之外。
那当然已经不可能拿回来作为纪念了。卡卡西站在紧闭的房门前默默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如窗外的落雨那般湿闷且充斥杂音的记忆片段。裕里的飞雷神节点已经全都回收完毕,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除了留在木叶村里的零星几个刻着术士的项链坠子以外,她的节点大多都分步在通往北线指挥所的路上。等到云影村的战斗一结束,水门就带着卡卡西一个一个找过去。
那时候的心情卡卡西觉得自己怕是过去多久也无法忘记分毫了。他的脑海中始终回旋着最后分别的晨光中,少女在血与灰的掩盖下一如既往的坚强面孔,他只想着那样努力着的女孩子,那样坚信着能够看到战争终结的女孩子,怎么能消逝在黎明前短暂的黑暗中呢。然后抱着这样期待的心情一处一处去寻找。
然而他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森林,杂乱的树枝在暴雨的击打下摇晃欲折;他看到了焦黑一片的荒地,血与雨混合使那夜他们共同战斗过的场地泥泞难行;他看到了从未想到过的宏伟战场,脑中设想女孩如何一步一步将数以百计的敌人引入精心设计的陷阱……没有裕里,他们的每一次移动都代表着一次失望,比前一次更多的失望,比前一次更多的惶恐。
越到后来,卡卡西越是慌乱地想,如果不在先前浪费那么多的时间——不浪费时间在回收那埋在地下的成百上千支飞雷神苦无、不浪费时间在每次移动前都花费数分钟去感应节点、甚至不浪费时间等到完全破坏云隐村本部——那样直接来寻找,会不会已经再见到她了。
卡卡西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承认的,承认在见过那个裕里消灭成百敌人的战场以后,他和水门心中都已隐隐产生的预感。
最后他们在沿河岸边的某个地方找到了裕里几乎从不离身的那个木头坠子,和卡卡西的完全一样,但几乎掩埋在湿软的泥土里的属于少女的那一个,却被锐器斩为两截,一如她战斗的旋律也在此处戛然而止。
水门说,按照先前战场的情形来推算,裕里能坚持着最后用出一个飞雷神到达此处已经是个奇迹,奈何时运不济再次遇敌。水门老师没有继续说下去,只用一声叹息作为推测的结语。卡卡西虽仍不想承认,但裕里的下落已经显而易见。
几天以后来木叶签署条约的水之国使节更证实了这一点,在一切谈判都结束以后,那个名叫青,用眼罩遮住一边眼睛的忍者特别提到了她。“小村裕里是您的弟子吧。”他对水门说,“她真是个非常可怕的对手,论谋略论胆识论实力甚至论觉悟都让人见之难忘。这也是她的杰作,”青指了指自己的遮眼罩,“所以说真是奇妙的巧合,就我个人的来看,水之国来此协约停战说是全部间接因她而起也不为过。可惜她已经死在卑村七刀众干柿鬼鲛手中,不然不说几年后,就是现在,她也已是忍界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峰。”
“那么能否从贵村手中遣回那女孩儿的身体,”水门老师说,“木叶毕竟是她的家。”
“很可惜。”那人耸肩,“您知道和这样的高手对战,使出什么样毁灭性的忍术都不为过,所以您的要求我们实在无法办到。”
于是再也无法带女孩回来,那么能做的事就只剩下回收她的术式,降低飞雷神忍术资料外泄的可能。
女孩最后的一个节点位在草忍村村内。卡卡西曾经笃定地承诺,会陪她去那里接弟弟。
而如今,只有卡卡西一个人接少年回家。
接回少年的过程和卡卡西想象中的截然不同。首先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挠草隐十分配合地直接放人,但只有阿展一个人,草隐方宣称某天清晨就见这少年独自昏迷在村口,特别搜查队的其他人则仍然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