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是马汉负责,我不过去帮帮忙而已,所以能够早些回来……小媛小恒呢?”他牵着马,两人往屋里走。
“还在学堂的。”念一拴好了马,伸手去挽他,“今天买了新鲜的鲫鱼,想吃清蒸还是红烧?”
“清蒸。”
进了房内,展昭俯身倒茶,念一却忽然皱起眉,凝神打量他。
展昭不解:“怎么?”
她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展昭不动声色地转过身,低头喝茶,不想嘴尚未碰到茶碗,就被她劈手夺去。
“你老实说。”念一把茶碗一放,眸中不悦,“这么重的血腥味,还说没有?”
“真的没有……”
他还想辩解,后半句却因她担忧的神色戛然而止,良久,展昭才无奈地笑笑:“是小伤。”
念一轻咬着嘴唇,拉过他的手上下检查,“伤在哪儿了?”
“后背……真的是小伤。”
他越这么说,念一越发不能放心,扳着他背脊转过去,伸手解开衣衫。一股淡淡的药膏味道四散开来,褪下中衣之后,果然在他琵琶骨上看见一条半长的口子。饶是已经上了药,血也才刚刚止住而已。
“你也是的,伤了就伤了,如何不告诉我?这药能用么?万一对伤口不好怎么办。”
“只是皮外伤。”见她这般模样,展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用的寻常的金创药罢了,能有什么不好的。”
念一抿唇打量他的伤势,瞧着的确只是皮肉伤,这才暗松口气,取了棉条替他简单清理伤口。
“这两天不能沾水,就别洗澡了,一会儿我去打水来给你擦身子。”
“嗯……我自己来吧。”
“没事。”
上过了药,她换好纱布,出去端了盆热水进屋,低头拿帕子细细地给他擦去脸上的风尘。
“是什么案子?还有人伤得了你么?”
他摇头:“也不是什么大案,案子倒是好查,只不过对方请的杀手不太好对付。”
“难怪马汉非得让你去。”念一回头将面巾浸在水中,拧了一把,嘀咕道,“就是让你去挡刀子的。”
“不要这么说……”展昭轻轻搂住她,“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去做。”
“我知道。”
念一低头抵着他额头,清澈的星眸中恰好能映出自己的影子,她垂目在他嘴角上吻了一下。展昭顺势闭上眼,微微启唇,尚未深吻,院子里蓦地听到两串欢快的脚步。
“娘亲,我饿了!”
屋中两人猛然睁开眼,慌张之际才想起没有锁门,念一正松手,“哗”的一下,展媛站在门外,张口就道:“娘,我饿……”
展恒倒抽着凉气,急忙伸手把她眼睛捂住。
“呀,天黑了?”
展恒很是识相地推着她往外走。
“哥,我们去哪里呀?”
他表情严肃:“去院子里透透气……”
“诶?”
“要吃饭了。”念一忙侧身过去,“小恒……”
才走到门边,展昭自后拉住她,笑叹道:“算了,让他俩玩去吧。”
“可是上次……”
话还没说完,他忽然轻轻关上门,指尖一动,将门栓带上,俯身凑到她耳畔,低低道:“反正离晚饭时间还早。”
他言语间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垂,念一不自觉感到面颊发烫,摁住他放在腰际的手,出声提醒:
“你背上还有伤。”
“不打紧。”展昭不以为意,“原本就是小伤。”
“呃……”
她还想开口,骤然间,他低下头,猝不及防将她吻住……
“话说战国时期有个农夫,有一天他在地里种田,忽然有个瞎眼的兔子跑过来,一不小心在树上撞死啦!农夫捡到兔子特别高兴,回家吃兔子肉,还把兔子皮毛留下来。他想呀,要是天天都能捡到一只兔子,卖皮毛可以挣钱,肉还能填饱肚子,那就不愁吃穿了。
然后咧,他就不再种地了,天天在等着兔子自己撞死,结果没多久,地都荒了,也没有兔子撞上来,后来……后来他就饿死了。”
念一在床边支着肘,一面给展媛拉紧被衾,一面笑问:“是先生今天讲的故事?”
“对呀!”后者欢欢喜喜的点头,“以后小媛也可以讲故事给娘亲听了!”
“是啊。”她笑道,“小媛最乖了。”
伏在案前练字的展恒往身后望了一眼,扬扬眉问她:“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
展媛探出头来:“守株待兔。”
“那株是什么意思?”
“诶?”她拧着眉毛,挠头思索,眼前灵光一闪,“就是野猪的意思。”
展媛抱着念一的胳膊,“守着野猪,等兔子。是不是呀?”
“是是是。”她无奈地将女儿的手拿开,放回被衾里,“快些睡了,都快二更天了。”
“哦。”
“说的是。”展恒也放下笔,“明天爹爹还要教我练功,娘,你可记得唤我早起。”
“好。”
熄了灯,见他二人乖乖巧巧的闭眼睡觉,念一这才悄悄关上门。
街上的梆子已敲过两下,桌上烛火昏黄,笺纸上,墨迹初干,展昭抬手端来旁边的茶水润了润喉,略有些疲倦地放下笔。
念一打了热水推门进屋,抬眼望见他在捏眉心,不禁笑道:“困了?洗洗睡吧。”
“还有一份,等我写完……”
“这份我来誊抄便是。”念一把铜盆搁在柜子上,拉他起身,“你先把脸洗洗。”
“好吧。”他微微一笑,垂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亲,走到床边,“小媛他们睡了?”
“早睡了。”念一挽起袖子,取了纸笔在墨上沾了些许,照着他所写的案宗一一抄录。
“我也得早些休息,明日还要教小恒武功。”
闻言,她转过头来笑问:“那我们小媛呢?”
展昭莞尔摇头:“一个姑娘家,学什么功夫。”
念一笑着抱怨:“偏心。”
窗外天清月朗,花朝月夕,几许虫鸣,几许微风。
远隔一条街外,在开封城内最为偏僻的一个巷子里,暗淡的灯烛照得室内阴阴沉沉,他踢着一双新鞋,兴致勃勃地扬起手里的玩意儿。
“草编蚱蜢,草编青蛙,草编桑根!你们看,有这么多!”
何清挨个挨个玩了个遍,然后看向篮子里那个早已泛黄的蝴蝶,拿在眼前转了几圈。
“奇怪,可我死活想不起来,这第一个草编蝴蝶到底是谁送我的……”
好像自他出生起,便一直存在,难道是会是他早早过世的爹娘留下来的?
“算了。”他把东西丢回篮子里,“反正我若是想要,再找她编给我就是了。”
何清望向对面,笑吟吟道:“你们说对吧,小二小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