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春光里,细碎的阳光洒了半身,柔和的眉眼恍如旧时,这一刻,他此前从未妄想过,四年前捧起黄土埋上她衣衫的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
展昭俯身用额头抵住她额头,微抿着唇,笑容间带着些许苦涩。
“好。”
他轻抚上她脸颊,微笑道,“等此间事了,我就去向慕大人提亲。”
念一忍不住感到喉中一哽,含泪打趣笑道:“不过,我已经被你厚葬了,现在算不算是续弦?好像是自己把自己替代了一样……”
展昭忍俊不禁,伸手轻轻给她抹去眼泪:“对外人来说算是续弦,但只要你我清楚明白就好了。”
她重重点头:“嗯。”
展昭还欲说些什么,门外听得张龙在唤他,只好抽手离开。
“我先走了。”
念一送他到院门口,一直看着他走远,在视线中消失不见,方才转身回房。
这日晚上,念一依旧睡得很沉很熟。
慕府夜间的气氛一如既往地紧张,尽管白玉堂在尹家小少爷的屋顶上吹了一夜的冷风,第二日清晨,人还是死了。
只不过死的不是尹家小少爷,而是尹征。
念一得到消息赶去厢房时,两个捕快正把他的尸首从房梁上放下来,长长的绳索勒得他脖子上一圈青紫。
屋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桌上还有一张写得满满的遗书,展昭拿在手上粗略一扫,又搁了回去。
“写的什么?”白玉堂几步走上前来,和念一凑在一起看信。
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无非是说愧对王氏,因为一时冲动而下了毒,辗转反侧又害怕被官府发现,于是上吊自缢。
“还真是他杀的?”
白玉堂抖了两下信纸,扶额笑叹:“亏得五爷我昨晚蹲了一夜,简直是白白吃冷风。”
慕显闻言,当即松了口气。
“想不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哎……到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眼下真相大白,总算不用提心吊胆了,最要紧的是证明了自个儿的清白。
慕显忙笑道:“既然如此,我且吩咐人去一趟尹家。”
“不是。”展昭颦眉摇头,“人不是他杀的。”
慕显登时一愣,念一随即不解道:“为什么?”
“尹征惯用左手。”他走到尸体旁边,将左臂轻抬起来,“按理说,信若是他写的,袖子上必然会沾上墨汁,但是他的衣着赶紧,纸张也没有半点墨迹。”
“信是有人故意写来嫁祸给他的?”
“不错。”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那人必然也用了迷药,否则不会这样整齐。
凶手几次都使的迷药,无论是纵火还是杀人,这么说来,他自知在不迷倒尹征的情况下,凭一己之力是对付不了他的,那么……此人极有可能是个女子?
从厢房里出来,展昭一直沉默未语,念一担心出声会打搅他思考,只得也在旁沉默着,盼着时音几时带个好消息回来。
“喂。”白玉堂唤了他好几声,“猫儿,你想出什么来了么?怎得半天不吭声?”
对于这个新称呼,展昭不自觉皱眉。
“是不是饿了?”念一帮不了他,便猜测道,“或许吃过饭就能想通了?反正现在也还早。”
“说得也是。”白玉堂点头表示赞同,“我累了一宿,还没用过早饭呢。”
“不急。”展昭叫住她,“我还有话问你。”
“嗯?什么……”
还没她回头,迎面却看见林氏怒气冲冲地往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一大波丫头婆子。
“慕词!好你个丫头,到处找不见人,竟跑到这地方来了!”
一见是她,念一即刻沉下眼神。
知道她来必定没有好事,展昭刚想上前,念一却拽着他衣袖,皱着眉摇头示意。
听说慕晴的病情加重了,大约是被吓出了心病,连着两夜高烧说胡话。林氏满脸是泪,伸手便把挡路的白玉堂推到一边儿,气得双目通红。
“你姐姐都病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死人?!”
念一淡然对上她视线:“我若是去了,你们不也当我是来瞧热闹的,幸灾乐祸么?”
“好,好,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林氏咬着牙在她脑门上发狠的戳,“你巴不得她死呢!她死了你就高兴了!保不齐……保不齐人就是你杀的!”
“夫人……”一旁的婆子小心翼翼拉住她,却也被她狠狠挥开。
“你这个贱人生的小娼妇,这七八年来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偏偏这样对你姐姐!”林氏边说边喘气,“你还要放火烧死她?是不是明儿也要来烧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