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雨势也渐渐转小,赶了两个时辰的路,还没等寻到驿站,天色就暗了下来。看样子是得在外露宿一宿了。
展昭仍找得临河的地方停下车,众人便在岸边生起火,烤点干粮吃。
“中午吃这个,晚上哪里还吃得下?”白玉堂本就吃不惯豆饼,这些天又被连翘逼得吃了不少,只觉得腻得慌,眼看附近有条小河,遂把饼子塞还给念一,径直到河边去转悠,看能不能抓得两条。
火堆边,念一坐着慢条斯理地啃着饼子,连翘就在她对面,百无聊赖地用树枝捅捅火堆。不多时,展昭抱着干柴回来,坐在她身边,颔首估量道:
“应该够烧一晚上了……夜里你上车睡么?”
“不用了。”念一喝了口水,思及连翘会在车上,随口答道,“我在外面陪你。”
她这句话大白话虽是无心,也着实让展昭呆了一瞬,正不知如何回复,河边的白玉堂拎着两条鱼走上来。
“这附近人少,开春了倒有许多黄头鱼聚在河里,也没人捞。”他把鱼挨个敲晕了丢到火边。
连翘眼前一亮:“好棒,今天有鱼吃!”
“你们仔细烤。”白玉堂笑道,“这点怕是不够,我再去捉一些来。”
“好!”
取了几根树枝用小刀削尖了,连翘垂头欢欢喜喜地打理鱼鳞。此刻念一也把豆饼放下,俯身来帮忙,她从前很少下厨,更没在外面烤过鱼,拿着树枝有些吃力地穿鱼。
连翘抬眼看到她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嘲道:“没做过事就不要帮倒忙了,鱼鳞都还没去呢,待会儿烤熟了谁吃啊?”
念一手上顿了一下,知道她心里尴尬,展昭忙接过来,温声道:“我来吧。”
眼见展昭帮她把那一份鱼打理得干干净净,连翘颇为不愉地噘着嘴,愈发狠命地下手刮鱼鳞,鳞片四下飞溅,落到火里嚓的一声冒出火星子来。
折腾了一阵,四五条鱼已摆在火上烧烤,滋滋的香气不住往外冒。出门在外,作料都带得简单,虽是只有一小瓶盐,洒在鱼身上吃起来也甚有滋味。
一顿饭用罢,四个人围坐在火堆边,又陷入下午时僵硬的状态之中。因为早些时候睡饱了,这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连翘玩着脚下的石头,忽然拉了拉白玉堂的袖子。
“不好玩,你说个故事给我听吧?”
白玉堂哭笑不得:“你多大了还要听故事?”
“听故事和年纪又没关系!”
难怪她师父会嫌她毛躁,人家修道之人闲着没事都要打坐清修,哪有她这样还得有人讲故事的。
闻言,念一抬起头来淡淡道:“鬼故事你听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听。”
“这荒郊野外的游魂野鬼可比城里的多。”念一悠悠折了根树枝扔到火里,特地放轻声音,“尤其是像你这样不上不下的小道士,食你的血肉可比他们的划算多了。”
听得出她有意在吓唬连翘,展昭转头看她,满是无奈的笑了笑。
“你你你……你胡说!”
“胡说?我是鬼,在这种事上怎么会胡说呢?”念一言语风轻云淡,仍旧低头鼓捣旁边的枯柴,“你肉眼凡胎,看不见鬼,殊不知自己除了那么多鬼,早已经惹祸上门了。”
连翘咽了口唾沫,“我……那是替天行道!”
“鬼可不管你是不是替天行道,这断头鬼、无面鬼、罗刹鬼都是鬼力高强,又最喜欢吃小姑娘的。”
“我才不怕他们呢!”她提了些许音量壮胆,“展大哥,你……你你把我的剑给我。”
念一朝她一笑:“不是说好的有他保管么?你这是出尔反尔。”
“我不管我……我就是要我的剑!”
念一扬了扬眉,略带深意地看着她,继而故作惊讶地说道:“连姑娘,你的肩上好像真的趴了一只鬼。”
“你、你别吓唬我!”连翘一把拉着白玉堂的手,却不敢回头,“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念一淡笑:“你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我才……”
话音未落,蓦地感到耳根子底下有人轻轻吹了口气,登时吓得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哇——”连翘扭头一看,背后一团森森的鬼火正成骷髅模样,她心惊胆战地往白玉堂身侧靠。
“剑……快把我的剑给我……”
真想不到她一个做道士的还会怕鬼,白日里气势汹汹,晚上却这么胆小。念一不依不饶地拿鬼火在她跟前转悠。
“好了。”展昭笑得无奈,“别欺负她了。”
见他开口,念一才撤了掌心上的鬼火,拍了拍手。
“原来是你在装设弄鬼!”连翘咬咬牙,自知方才出了丑,满心不悦,“我就说么,好好儿的哪儿来的鬼。”
“那可不一定,死过多少人就有多少鬼,这一路上难保不会遇到几个难缠的。”念一好心提醒她,“姑娘资历太浅,依我看你还是回山去多修炼几年。”
“你别瞧不起人啊,论修为我可不输你!敢不敢比一比!”连翘站起身,作势就要挽袖子。
“好啊。”念一倒也不回不避,抬手燃了一团鬼火。“在白天我也许会忌惮你几分,晚上你可占不到什么便宜。”
“打就打,谁怕谁!”
白玉堂和展昭二人见状不妙,赶紧各自将人拉开。
“行了行了,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己人……”
“谁跟她是自己人了!”一不留神,发梢竟烧了起来,连翘手忙脚乱地把火熄灭,指着她愠怒道:“你……”
“不好意思。”念一淡淡道,“方才手滑了。”
“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连翘咬牙切齿,只得去看展昭,“展大哥,你也看见了!”
展昭半是无奈半是好笑,点头也不是,不点也不是,只得拉着念一往别处走。
这两人实在是不能待一块儿……
远离马车,他找了块大石被风之处重新生火,念一也帮着他四下找干柴。但由于下过雨,附近的枯树枝不多,柴禾怕是只够烧到半夜。
念一在大石边坐下,颇觉歉疚的看着还在忙碌的展昭。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我明早睡醒了过来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