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月了。”时音笑的无奈,往她脑门上轻轻一弹,“你真不记得了?我的忌日啊,到时候可别忘了回鬼域。”
念一摸着额头,半晌才反应过来。
“记得,我一定会回去的。”
“但愿你是真记得。”他叹了口气,也未同展昭告别,不过转身的瞬间,人便渐渐消失了。
念一捧着沉甸甸的钱袋若有所思地走到展昭跟前。
“他走了?”
“嗯。”
她想了想,还是把钱袋给了他,“你帮我收着吧。”
展昭并未接下,“这是你的钱,自己留着用。”
“可是一路上都使的你的银子。”念一把取了几张银票,硬放到他腰间衣兜里,“再这么下去,我岂不是成白吃白喝的了。”
听她这般讲,展昭也只得收下。
“走吧,马车就在前面。”
与此同时,万丈之下,放逐渊中。
鬼界最荒芜的地方,遍地皆是白骨,怨气从每个缝隙了冒出来,阴森可怖。
时音踩着脚下的碎骨头,慢悠悠走到放逐镜前,骷髅堆里站着个女鬼,长发如瀑,红衣如血,见他真来了,不住地摇头。
“何必呢,冒这个险,好歹是千年的修为,与其浪费几百年,倒不如给了我。”
“都说是千年的修为了,舍去几百年也不疼不痒。”他耸耸肩。
“我真是弄不明白,当人有什么好的?”女鬼走到镜子旁边,俯身捡了块兽骨,“咱们做鬼多逍遥快活……那个黄毛丫头,就值得你这样?”
“你废话几时变得这么多了。”时音不耐烦,“开门开门。”
“什么臭脾气。”女鬼啧啧两声,极不情愿地把兽骨插/入镜子凹凸之处,刺目的白光骤然亮起,一瞬间,仿若白昼。
往西北而行的官道上,一架不起眼的马车正不急不慢地往前驶驰,耳畔是笃笃的马蹄,车轮子吱呀吱呀滚动。念一在车上小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打起窗扉,外面的天色已成暗黄,团团红云挨挨挤挤,煞是可爱。
他们已赶了十来日的路,再过不久就要到建安了,届时在庆州借道便能去往西夏。
想着这一路都是展昭在驾车,念一心里过意不去,把两只还在睡的小鬼放到一旁,从包袱里翻出水袋,掀开车帘,小心翼翼走到车外。
回头见她出来,展昭忙伸手扶住她胳膊。
“当心。”
展昭一手抓着缰绳看路,一手拉着念一,眼看她靠着车门坐下,方才道:“出来做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怕你闷。”她将手上的水袋递给他,“喝口水吧。”
尽管手上不太方便,他还是放开缰绳,飞快灌了一口,笑问道:
“是你闷吧?”
“……我也还好。”念一把水袋塞紧,“我只是怕你和我呆在一起,会觉得闷。”
展昭愣了一下,微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时音从前说的。”她赧然笑了笑,“他总嫌我不爱说话,像个闷葫芦。”
“是么,我倒觉得挺好的。”他随口回答,“至少比我好。”
听他这话,念一不由转头,“怎么?也有人嫌你闷?”
展昭淡笑道:“嗯,白玉堂嫌过。”
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也难怪会这么觉得。念一垂眸瞧着水袋,忍不住发笑。
余光瞥到她,他不由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其实,我生前话不少的。”她食指摩挲着水袋,“也不知道为什么,死了一回,就不太想说话了。”
展昭侧目看了她一眼,仍旧驾车:“你这是心结,得慢慢治。”
“也许……你累不累?”
“还好,怎么了?”
念一垂眸盯向他手里的缰绳,忽然来了兴致,“不如我来驾车,你休息休息?”
展昭颇为怀疑地看她:“你……会驾车么?”
“不会。”她倒也老实,半点不含糊,“但是可以学,正好你不是闷么?”
闷的是你吧?
展昭笑得有几分无奈,想了想却也觉得是个打发时间的办法,遂伸手拉她到身边,“来吧,其实也不难,绳子抓稳,身子摆直,就和骑马一样。”
“嗯。”念一握住缰绳,随后才补充道,“我也不会骑马。”
展昭:“……那你抓紧。”
好在念一学得还算快,加上他在一旁护着,马儿虽然走的弯弯折折,但勉强能上路。
这边山路崎岖,车子略显颠簸。
为了防止念一摔下去,展昭在身后扶着她的右手,几乎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中,细碎的发丝不住在他下巴上萦绕,痒痒的,隐约还有些许淡淡的香意。
这般感觉十分陌生,他顿了一会儿,无缘故的出神,当下也没仔细留意道路,车轮子不偏不倚从一块硬石上滚过,剧烈的震动直将念一从车上跌飞下来。
展昭才猛地回过神,急忙握住她手臂,两人擦着车沿滚落在地。眼看她是在身下,展昭急忙拿手兜着她的头,石块磕着他手背,疼痛难当。
马儿似乎是受了惊,车子横冲直撞从他俩旁边驰过,满地烟尘。
“没事吧,你手怎么样?”
明显感觉到头后面碰得不轻,念一挣扎着要起来,抬眼时正发现展昭的脸与自己不过半寸距离,清俊的眉目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一点点落在鼻尖。
一垂眸,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