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宅子也不算大,但同镇上其他房舍比起来已很是奢华,前院修了一个小花圃,后院还有几间厢房,一两间仓库和耳房。
一路走来,看府上的下人少说也有十来个。
陈家如今的当家是陈大少爷,早些年在外经商买卖,眼下好容易老来得子,便说回镇上休养一段时日。房子是入秋的时候翻修的,距今不过才两个月。
“一等入了夜,宅子里就会出些怪声音。”走完回廊,前面立着块影壁,陈夫人指了指萧墙一角,朝他二人道,“昨儿晚上,家里的伙夫就是在这里看到的。从前还有在东厢房、南房、庖厨附近见到过,不过北房里却是没有,因为供了一尊观音像,我家老爷就觉得或许是鬼怪作祟……”
“哦?这么说,这只鬼倒是时常出没了?”白玉堂抱着胳膊,漫不经心地望了一圈,笑问道,“不知夫人可有见到过?”
“我……我自然有见到。”她语气微颤,面色骤然发白,“是、是个青灰色的影子,头发很长……”
“夫人就这么确定是鬼怪?”展昭出声打断,“难道就不会是何人假扮而成的?”
“诶。”她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良久才叹了一声,语气很无奈,“你们没见过,我就是说了你们也不会明白。是人是鬼,当真是要见了才能分晓,那般模样可不是一般人能作假的。”
听她如此口气,展昭也不好再质疑下去,只寻别的话来问:“你们几时发现家中有鬼的?”
“大约搬进来住不过三五日就有了……”
三五日?
这么说到现在也快有一个月了,真难为这一家子能熬到今天。
白玉堂暗自咋舌。
眼瞅着快要走到后院了,正经过偏厅的时候,在外便听到里头有说话声。
“道长……你既然来了,这个忙无论如何也要帮,银子若是不够,还能往上加……”似乎是府上的主人家。
展昭刚要转头,随即就闻得有人淡淡解释道:“我不是道士。”
声音很轻,极其的熟悉。
他微怔片刻,颔首望屋里看去。宽敞的厅堂内站了两个人,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体格偏瘦,眼底下也是一圈青黑。与他身上厚实的狐裘截然不同,在旁的女子只穿了件轻薄的衣裙,发髻绾得简单,怀中斜抱着一把纸伞,正抬着头在打量房梁。
“嗬,怎么又是她?”
白玉堂瞧着稀奇,拿手肘轻轻捅了捅他胳膊,低声笑问道,“看不出来,她还会捉鬼?”
展昭闻言皱了一下眉,眸中神色复杂,越发觉得这个女子的来历不同寻常。
“我本来就不是驱鬼的。”念一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往陈家老爷跟前望了一眼,陈家小少爷怯生生地躲在奶娘背后,神情戒备地注视着她。
念一抬眼对着他:“你就算加再高的价钱,我也帮不了你。”
“话是这么说。”陈太常仍旧不死心,“但您既是能看出我儿近来身子不适,又能说出这鬼怪的模样,必定是高人,就算不能驱鬼,想来是知道些许办法的。”
念一没有理他,抱着伞,侧身想往外走,不承想一抬眼便撞见门外的两个人,她立时吃了一惊。
“姑娘——”趁着她出神的这当儿,陈太常几步追上前来拦住,“咱们好好商量商量,你看、你看我再加两锭金子如何?”
“这不是钱的问题。”念一回过神,没再去瞧展昭,只偏头对着他,“它能不能走,还得看你。”
“什……什么意思?”陈太常被她说得有些糊涂,琢磨了半晌还是不明白,“姑娘,烦请你仔细解释解释。”
念一目光在陈家小公子身上停了一瞬,忽然道:“不用解释,我只问你几个问题。”
陈太常忙点头:“姑娘请说。”
“其一。”她开口就问道,“陈老爷你姓什么?”
“这……”陈太常莫名地迟疑了片刻,“我自然是姓陈了。”
“你当真姓陈么?”
“这难道还有假?……”
听到此处,白玉堂勾着嘴角,摇头轻笑:“这算什么问题?”
“我看,是在故弄玄虚罢了。”
展昭只是摇头,并未说话。
“第二个问题。”念一沉吟半晌,“陈老爷有几个孩子?”
陈太常如是道:“我老来得子,只晗儿一个孩子。”
“你没有女儿?”
陈太常和陈夫人对视了一眼,摇头道:“……我哪儿来的女儿,没有的事。”
“那你离开伏雪镇的这几十年,都在外做什么?”
“我……在广东经商买卖。”
念一微微颦眉,没再问下去,举步就要走。陈太常赶紧又拉住她:“姑娘,你还没说明白呢,怎么就要走了?”
“我不问了。”她将他的手挥开,“你明明知道缘由,何必要我说明白?既然不想招惹妖魔,离开这个地方不就好了?”
“这……”
知道再说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念一绕过他径直往外走,门外的白玉堂二人见状也颇为识相地后退了一步。走到门边时,她忽然又停下脚,转过身来神色怀疑地看着他们俩。
“你……也是来捉鬼的?”
白玉堂摊手耸肩,不在意地笑道:“我们就是来瞧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