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的妈妈根本不相信他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她一路紧攥儿子的胳膊,严防他往汽车轮子底下钻。直到她眼睁睁看见儿子一头撞在车站的候车牌上,然后一叠声的向人家道歉,她心里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到底是什么情况?”她问。
“呃。”吴戈瞪着眼,搜索枯肠,试图找一个看上去能跟他这种情况沾上边的病症。近视,青光眼,红眼病,沙眼,角膜炎……斗鸡眼?
事实上,即便是眼科专家也不可能说出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其实,这就是三位神仙所说的“开天眼。”
虽然对“气”的定义尚有较大争议,但神仙们一致认为,世界是由“气”构成的。普通人对这样的论调非常难以接受,他们可能会质问:气怎么能构成一块石头?但如果举木炭和钻石为例,那么以上的理论大概就比较容易被理解。实际上,大多数的仙术是建立在这个理论(从某种角度说甚至是事实)基础之上的。但是,“气”在一般情况下不为肉眼所见,人体自有感知“气”的器官,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天目”——眉间向上二指处。一个健康的普通人,如果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有时仍能对周围环境有所认知,甚至有些盲人靠对“气”的感知能够规避迎面撞上来的行人(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笔者赞成大家都试着闭上眼睛走路。毕竟这属于高难动作,不但小朋友,就是成年人也不宜模仿)。但普通人对于“气”的感知相当弱,那是因为他们的“天目”处于一种闭塞状态,而所谓的“开天眼”,实际上就是对“天目”的一种激发过程,目的是大大加强“天目”对“气”的感知程度。
问题是,对于普通修炼者而言,“开天眼”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去适应并在适应过程中学会如何控制。但对于吴戈来说,这个过程来势实在是过于凶猛了一些,他压根就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实际上,他压根就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去医院吧,好好查一查。”妈妈果断的说。
“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休息一下就好。我,我想可能只是压力有点大。”
“你到底有什么压力不能跟妈妈说?”妈妈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了。“好好的你要去自杀。你知道妈妈养你这么大容易吗?你自杀了妈妈怎么活……”
“哎呀你又来了,不是说了是闹着玩的吗?”吴戈烦了,但说实话,其实是用“烦”来掩饰内疚和慌乱。“真要自杀不就是一两秒的事吗?我还能活到现在……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神经!”
他心里挺难受的,这么说自己的妈妈。他很爱他的妈妈,当然,她干涉他自由,跟他唠唠叨叨,拒绝他的“合理要求”的时间除外。他知道,爸爸在外地打工,妈妈和以前厂里的几个姐妹一起支了个早点摊,每天起早摸黑的都是在为他艹劳。他也很希望自己能有出息,就算没出息至少让爹妈少艹点心,他希望自己以后能有机会伺候老爹老妈,希望自己可以不必对爸妈说瞎话……
但这一次他必须抗过去,绝不能承认自己有自杀的念头。
“好了,我发誓,我绝不会自杀。”他把口气缓和了一点。“你还不相信?你再不相信我就真的只有自杀了。”
这个沉闷的笑话没有激起共鸣,当妈的低着头没吭声。但她毕竟是成年人,知道这时候不宜逼得太紧。
“那你的眼睛怎么办?”她换了个话题。
“……先等等。现在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也许它自己会好。”
当晚,事情发展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尽管吴戈一再欺骗妈妈说眼睛已经好了,而且由于多少适应了一些,他走路做事基本上没有什么异常,最多是反应稍许慢一点。但由于长时间接受一些难以理解的信号,他的大脑变得越来越烦躁,浑身的神经也变得有点不正常,经常有莫名其妙的跳动感,抽搐感。到晚十点左右,他终于忍受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证据之一是他现在开始倾向于相信自己确实遇见过神仙。
“我要把这件该死的事情了了!”他自言自语道。
要了了这事,就得再去一次。他偷偷溜出房门。妈妈已经睡了,她每天早上四,五点钟就要起床去做早点,一向睡得很早。今早,因为他的事她没有去早点摊,但大家合伙作生意,她不能总不去。
得要防着妈妈夜半起床检查他的房间,他想。再让她发现一次他夜里不在家,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他找了一张纸,折了几道,直到它变成很厚的纸墩,然后把纸墩放在门框边,再带上门。纸墩那么厚,门框都被挤得有点变形了。最后他试着推推门,感觉很紧,就象门被从里面插上了插销一样。
但愿能骗过妈妈,他想。
他搭乘末班车到了郊区,或者说“市区边缘”,对于一个飞速扩张的城市来说,两种说法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