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樱祭夜抗着熊孩子千目离开我的房间。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蹑手蹑脚地找见自己被樱祭夜脱去的衣服。
那衣服折叠得井井有条,我探手在衣服夹层里摸出一个粗制滥造的手工布囊。
布囊边沿绣缝一圈可以抽拉的细线,我在挽结的时候一并插入自己的一根头发,如果有人偷偷摸摸解开绳索,那根发丝也便随之脱落。我清晰看见一根粗黑的发丝老老实实挽入细线中,知道樱祭夜昨夜没有动过我的东西。
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地。
我解开布囊取出里面的阳镜青芜和仅存于世的唯一果果,心里感慨万千,现在除却“穿心”,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也超不过这三样宝贝。
我小心翼翼用针在指尖刺出一滴殷红的鲜血,把血滴悬于青芜的镜面中间缓缓一挤,那珠血滴立刻垂落镜中,溅起无数颗更为细小的血尘。
镜面涩光一闪,乌沉沉透出丝活气。
“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自镜内传出,我的心立刻被揪扯起来。
“青芜,你没有事吧?”我急切关怀道,自从青芜被千年雷暴劈中后,境况大不如从前,我只能隔几日喂他吃滴药血,用绵薄之力来延续他的寿命。
“勉强活着……”仅是一场灾祸,青芜的天籁之音宛若宝物蒙尘,多少嘶哑分毫。
我举起果果,真心实意道“不然用果果为你续命好了……”
青芜低哑失笑道“想那日你的胳膊几乎被鬼谷女的阴招弄残,你都舍不得吃这果果,如今叫我这命不久矣的老家伙吃了,岂不暴殄天物。”
青芜阻止我的好意,继续道“你的身份特殊,万一哪日遇到天灾人祸,那时再保自己性命吧……咳……咳……”
我见他一心为我盘算,心里感激涕零道“世间只有师傅对我是真心。其他的人都是浮云!”
“你信不过樱祭夜?”青芜平复气息,语重心长与我交谈,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聊过天,自他受伤之后几乎不能用传心术与我沟通。
我说不准答案,总觉得他对我好是出于征服的快感,可似乎又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参杂其间,总之乱七八糟说不清楚。
或许是我敏感多疑,也或许是我猜忌心重,在鬼谷女身旁待了这些年,就算再天真烂漫,也该学会多长几个心眼。
“那日提及鬼谷女额际的焺珠,我看他的眼睛里有种奇异的神采飞逝,所以我也不敢太相信他。”
想当初要杀死鬼谷女的时刻,樱祭夜完全没有听鬼谷女讲述悲惨过往,反而在听见“焺珠”“狂珠”这两个词的时候性致盎然,拼死追问这两颗珠子落于谁手,这本就不算正常,现在青芜背后玲珑剔透镶嵌一颗“阳珠”,我一直隐瞒他从未叫他看过。
从孽镜谷逃出生天他便像粘牙糖一样穷追不舍,再加上他昨夜主动为我宽衣,这般单薄的衣服里藏根针也是会被觉察,更何况是青芜和果果这么明显的两个物件,叫我如何不疑心他的企图。
好在我的包裹没有被解开的痕迹,否则即可断定他居心叵测。
可是……他那些柔情蜜意的吻,看起来又是如此发自肺腑,害得我用铁浆铸就的心门,几次险些为之打开。
一时间我也不知该相信他,还是怀疑他。
“看来鬼谷女也教会了你不少东西……”青芜见我愁眉难展,为我舒怀道。
“只要看过她的脸,听过她的故事,任何女子都自当警醒。”我一回忆起那张斑驳腐烂的脸庞,破碎如同凋零的花叶,叫人如何不惋惜深思。
“当年我和玄离子一起捡到她的时候,她真心是个纯洁无暇的好孩子……”青芜不由得唏嘘起鬼谷女的命运悲惨,“只可惜她额际天生的“焺珠”,为她招致了祸端,残害了自己,也荼毒了别人……”青芜的语言道不尽的惋惜和悲怆。
毕竟他亲眼目睹了一个纯洁若水的女子,因为情爱所伤,变成一个魔鬼的凄凉一生。
毕竟他也只是面镜子,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痛苦地观望,却不能扭转乾坤,我听得出他的语调里饱含深深的懊悔,他也自责没有及时辅导鬼谷女如何化解爱恨情仇。
试问这世间真有几人,能轻轻松松化解爱恨情仇而不遭受伤害?恐怕连青芜他自己也在围城里寻找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