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过是个孩子。”斩月不知是当真没看见我血染的衣袖,还是他果真冷血无情,故意无视我的凄惨。
“那如果我是个成熟的女子,你会接受我吗?”我还想负隅顽抗,全然抛弃礼义廉耻。
斩月淡淡一叹道“那你也只能做我的妹妹”
我觉得整个世间分崩离析了。
我退而又退,节节败退,他那妹妹,妹妹我听得恨不得挖出脑海里,所有有关妹妹这个词语的一切记忆。
这句“妹妹”才是嗜骨的毒,才是诛心的刀啊。
“雪若,你别退了……当心后面!”斩月的神情骤然一凝,他一瘸一拐地站起身来。
我隐隐觉察身后气涌喷发,一点碎石被我不经意踢至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坠落声,我们都太大意了,不料竟跑到悬崖边缘。
我根本不屑看那悬崖万丈,我的心坠落的比这里更暗更深,我也不屑再望他看我的紧张眼神,那琥珀色的流光里暗渊重叠更漏凶险。
深渊的疾风自腿间席卷而来,扬起我乌色柔发,将斩月替我梳理好的柔顺,重新揉乱,在我脸庞凌凌乱撞。
我从未如此思绪清醒,一个邪恶的念头自心底萌发,他那麽爱那个唤作舞梅的女子,我就永远带走她的希望,让他每当看见她时,就会想起那稻草一般举足若轻的我,那怕只一丝,只一瞬,只一闪念……
如果不能爱,那就恨吧!
我呵呵一笑,向后退却一大步,那步子果然落空,我整个身躯往后一仰,坠落仇恨编织的深渊。
一只手,带着无尽的力量,藤条般挽住我的手,我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牵绊,整个人撞向嶙峋巉崖,扑面的痛感四骸游散。
“你还救我做什么,舍不得那个女人死吗?”我一口血气涌上喉间,嘴里猩甜滚来,喷涌在岩壁间。
“闭嘴!”情况突然,斩月根本来不及应变,只好随我纵身跃下,凭借受伤的双脚攀环在崖缝间,一只手卡扶在突起的利岩侧,撕磨的掌心渗血,一只手紧而又紧的攥着我的手,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他的血,我的血,竟然汇集在这悬崖绝壁之间,交融,又交融。
可惜我们的人生却恰恰相反。
“你放手……”我恶狠狠地毒视着他,天知道我有多恨他的背叛,天知道我思海深处又有多么害怕会坠着他一起死。
我知道此刻,我真的脑残至极,我居然恐惧斩月会被我害死,我不想他死,我痴爱了他那麽久,久到已经让爱他这件事成为我的血,我的肉,我的灵,我怎么能放光我的血,撕烂我的肉,毁灭我的灵呢?
我恐怕是疯了!
“你闭嘴……”斩月竭力嘶吼,然后将扶着利石的手再插入皮肉分毫,双脚尽力绷直攒劲,攥着我的手捏得我麻涩冰冷,他咬紧牙关,拼死一提,我的身体摇摇晃晃被提了起来。
他的头发随风纷飞翻舞,我一点一点被拉在那黑色的旋涡中,我看他的倦容越来越近,直到我的脸贴合他的手。
我看见他的脸上汗珠浸染红艳艳血迹,我听见他嘴唇干裂粗喘沉重的呼吸,我看得自己马上要心碎了。
“我旁边有块岩石可以落脚,你能攀住它吗?”斩月的粗重喘息很快变作漫身的颤抖。
他已是拼尽全力了。
我冷冷一笑,绝望道“你好好活吧!”语罢我脚底一登岩壁,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我把所有哀怨都凝聚在这一咬,势欲咬断他手上的经脉。
他不哼也不喊,抿住嘴巴苦苦忍受,我似乎见他眼里泛起层层涟漪,终是有一滴眼泪,坠落时滑如流星,绽如烟花。
只是那麽一瞬,我看得不很真切,或许也是颗汗珠吧,也犹未可知。
想想我都骂自己蠢,他怎么会为我难过,就算流泪,也只为那个女人满挂牵念罢了。
我越咬越紧,齿尖冷漠地切开他的皮肤,插入他的血管,一股甘甜的血滑入我的口中,和着唾液一同吞咽入腹。
我把我的爱,包括我的恨,全部倾注在这失魂一咬中。
斩月的血,冥冥中唤起我一丝熟悉的记忆,为什么他的血如此令人着迷,如同吸食了吗啡,一瞬间就让我欲罢不能,
我,似乎爱上这诱人的口感,
我仿佛被魔鬼上身,贪婪地吸个不停,那流动的血液,提供着无穷的能量,我吸完还想吸,吸完还想吸……
我的身体渐渐被嗜血的满足紧紧笼罩着,浑身的每一个神经紧绷如弦,仿佛获得了无穷的力量,那力量愈积累,愈强盛,最终凝结成一股强而有力的光火,将我围绕在炽热的中心,将我焚烧成灰烬,将我不断的毁灭,再重塑。
斩月烈痛难忍,手上涔涔的汗滴汇着血花,将我慢慢滑脱出去。
趁着仅存的一丝理智,我拼命抑制住吸干他的冲动,奋力松口,我的整个身躯,飘飘遥遥宛如断线的风筝,坠入无尽的深渊。
我眼见斩月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不知他痛苦地嘶喊什么,我万全听不见任何声响,我五脏慢慢开始剧焚,火势渐旺,最终将我燃烧成一团火球。
莫名其妙,我眼前烈火围薰,隐约见一个硕大的“连”字从我胸口飞出,在焰火里清晰又朦离,最后与无形的火舌熔融飘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的内脏皮肤烧灼的滋滋作响,似乎在烈火中燃烧殆尽,随之如又遍身万蚁食身的痛痒交加,漫生出崭新的肌理,我的骨骼被火做的重锤砸断,再重新组拼,我的每一处,都在火焰中不断的敲打,注模,锻造,成型。
我觉得自己就是浴火的凤凰,在烈火中重生……
一切,在火中毁尽……
一切,在火中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