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称盗匪,装扮也像,不过观其行阵攻法,却像是来自军中,想来是有些人不安分,伪盗劫掠,我家那口子带着七杀和破军押着几个俘虏,已经连夜赶返黔安城,到太守府中击鼓告状,相信孟太守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许沙氏面色肃然,语气中隐含一股杀气。这些人来自军中,颇通战法,不是普通的乌合之众,又有人数优势,饶是凉氏部曲精锐无双,也付出了一些代价才将他们全歼,除了几个活口,剩下的,已经全部被击杀,当然,这种血腥之事,就不必当着娘子的面说了。
“军中?”齐纨一呆,须臾,她面沉如水,一字一顿道,“都卫府北营……是季丘林。”
她不相信这件事是意外,更不相信是她们倒霉,正好撞上了军中有人伪盗抢劫。离黔安城只有十余里,这么近的距离,谁敢作乱,就算军中有人伪盗抢劫,也该到偏远一点的地方,都卫府北营驻地,就在黔安城外不到五里处,整编八千兵马,就算有三成是吃空饷的,那至少也还有五千兵马,十余里外就敢抢劫,开什么玩笑,以为当强盗不用智商吗?
许献带着俘虏一去半个月不见返回,显然,事情不好解决,孟太守那边恐怕这会儿也正焦头烂额的骂人吧。
琼花道人凤目微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一下子就能想到关窍处,再次证明齐纨的聪颖****。
静默许久,齐纨突然扬起眉,道:“派个人,去黔安城,请献管事回来吧,这件事,不必他费神了。”
她没见过孟太守,但和孟巧君交往过几日,自然少不得从孟巧君口中听她提起过父亲,对孟太守此人,也算有几分了解,这位太守出身世家,走的是科举之途,而不是靠举荐荫恩,算是世家子中的有志之士,不过世家出身的官员,有一个通病,就是缺乏奋勇之气,喜欢在官场上玩平衡,为人处事,总以平衡住各方的利益为上,谁都不得罪最好,若真要得罪,那么毫无疑问,他会站在世家利益这一方。
季家在世家中还排不上号,只能算新贵,但看季丘林与宋孝之等世家子混在一处,就知道他老子是坚定不移的世家走狗,再加上季家与黔安通判又是姻亲,孟太守的利益天平肯定是倾向季丘林。
许献在黔安城待的时间再长,也毫无用处,说不定还会生出其他变数,季丘林既然敢做出私调都卫府北营兵马的事情,就不怕再做别的,许献在黔安城并不安全。
许沙氏应了一声,立刻将她的命令传达下去,很快,就有一个小厮快马飞奔而去。
“我们的人,伤亡如何?”齐纨又问道,她只知道少了一半人,但这一半人,重伤几个?轻伤几个?死了几个?
许沙氏神色微黯,道:“重伤九人,轻伤二人……死了一个女婢三个小厮……”
车厢内,一片沉默,半晌,齐纨突兀的冷笑一声,道:“好,好一个季丘林,是我小看他了,这个教训……我记下了。”
是她的错,之前一心只顾着对付狼王,完全没把季丘林放在眼里,不想后来她与狼王两败俱伤,竟昏睡了这么多天,这次琼花道人不等她伤势好转就带着她匆匆上路,除了不想耽搁行程之外,恐怕也是察觉到几分危险,想要提前避开,可惜,到底低估了季丘林的肆无忌惮胆大包天,许献等人也是一时疏忽,才让季丘林成功的暗算到他们。
“你意欲如何?”琼花道人看着她。
“师父,凉氏虽已没落,但也不会沦落到光挨打不还手的地步吧?”齐纨冷声道。
“当然不会。”琼花道人凤目眯起,“怎么,你打算杀回去,将那姓季的千刀万剐?”
齐纨端端正正的跪坐着,挺起腰,道:“怀愉是凉氏女,岂能无凭无据就杀上门去,那又与泼妇何异。凉氏千年刚正门风,又岂会做那无法无天之事,落人口实,何其蠢也。”
琼花道人眯眼看她,静待下文。
齐纨抿紧唇,沉吟片刻,才继续道:“西南夷要反了。”
许沙氏吃了一惊,道:“西南夷要反?娘子您是如何知道?”
齐纨看了看她,微微一笑,道:“狼叫了,所以西南夷要反。”
许沙氏仍未反应过来,一脸迷惑,琼花道人却指着齐纨,道:“你这是造谣。”
造谣?许沙氏蓦然恍悟,是了,娘子的意思是造谣,让整个西南境内到处充斥着西南夷要反的谣言,西南夷是不是真的要反,没人知道,可是那夜,黔安城外的狼嚎声却是真的。谣言一起,有人不信,有人会信,还有人半信半疑,半真半假,再加上西南夷历来就有叛乱的前科,只要这个谣言传出去,别的人都可以不当真,可西南都卫府不能不当真,若西南夷真的叛乱,平叛就是都卫府的职责,所以整个都卫府及下属的南、北、西三营,都要警戒起来,厉兵秣马,严阵以待。
这样一来,都卫府北营突然少了百来个在册的兵丁,这事能瞒得过去?孟太守不敢管的事情,去问问西南节度使兼安西大将军何沫敢不敢管,麾下无缘无故少了这么些人,他竟半点不知情,能忍着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