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七杀的一曲笛音,却让孟巧君开了眼界,原来,还是有法子的,以清音驱靡音,这等动听的清音入耳,谁还听得入那俗气的靡音。只是……想起自家的世仆,孟巧君不由汗颜。要说规矩礼仪什么的,倒是全都调教得不错,可是谁会让自家的世仆去学音律?就算学了,也无非是一些小调歌谣,平日里弹唱几句逗个乐而已,别说是世仆了,就是孟巧君自己,托有个才女母亲的福,琴棋书画均有涉猎,可是音律上的造诣,说来惭愧,还真不如这个叫七杀的小厮。
能将楼中的靡靡之音压制得这么彻底,只听那活泼灵动的声音,她眼前就仿佛看到无数飞鸟在林间欢跃啼鸣,纵不是笛中大家,这笛音造诣至少也已达入境,不是普通笛人能比拟的。越听,孟巧君就越是惭愧,至此,对齐纨的身份再无疑虑,这就是世家底蕴,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将她眼中的惭愧看得一清二楚,齐纨失笑,也就见好就收,道:“姐姐不必如此,小妹说了,入乡随俗。”
说实话,凉氏底蕴,也让她感到惊讶,千年世家,到底名不虚传,她这个半道加入的凉氏女,也有和孟巧君一样的惭愧之感,只是她控制得好,情绪不露表面而已。
孟巧君到底天生一副惠质兰心,很快就调整心情,笑道:“此处风景,全在楼上,妹妹,请。”
一行人上得楼去,才出楼梯口,便听有人在楼内抚掌赞道:“清有余,韵亦足,曲声灵动,若百鸟在林,这等雅音,难得一闻,不知是哪位雅人吹奏,在下河西赵云中,游学至黔安,得遇……”
那人一边说一边自楼内出来,恰与二女打了个照面,不由得一怔,声音戛然而止,侧身让过一旁,很有风度的一揖手,道:“在下闻乐心喜,冒犯了,二位娘子先请。”
孟巧君和齐纨同时微微屈膝,算是谢过他让道,擦肩而过时,齐纨突然脚下一顿,偏头看了看他,道:“河西赵氏,赵十一郎?”
赵云中一呆,惊讶道:“正是在下。恕我眼拙,似乎从未见过娘子。”
“确不曾见过。河西大才子,闻名而已。”
齐纨笑了笑,已故祖母赵氏,就是出身河西赵氏旁支,论起来,这位赵云中还是她的远房表哥。赵云中出身赵氏本家,嫡脉庶子,族中行十一,名腾,字云中,自小有才名,是河西出名的才子,十一岁成了童生,十四岁中了秀才,二十岁中河西瓜州头名举人,在二十九岁那年,金殿一举夺魁,被钦点为状元,名闻天下,她也是那时候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位表哥,因为祖母赵氏早逝,且两家离得又远,早就没有多少往来了。
不过,这是梦中二世中发生的事情,现在的赵云中才刚满二十一,去年已经中了举人,如今正奉父命游学天下,增广见闻,离中状元还有八年之久。如今她已是凉氏女,与镇西伯府再无关系,这个亲,不认也罢。
不过既然是状元之才,结个善缘也无妨,想到这里,她对鱼肠道:“让七杀上来拜见赵十一郎。”
赵云中一脸疑惑,须臾,鱼肠领着七杀上楼,这小厮笛不离唇,一边吹奏一边上楼,他才恍然大悟,失声道:“原来这位雅人竟是贵府下人。”
惊讶之余,自然心中一凛,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