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林昭南端着简单的汤饭,送到母亲面前。林氏已经没有摔东西的力气了。她挣扎着扶着儿子站起来,靠在他耳旁说:“你不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家门去,我就是饿死渴死,也不会苟活在世。”
然后缓缓躺倒在儿子的怀里,气若游丝。林昭南扶着她躺到床上,回身从针线篓中寻出白布,来到碧落身前。蹲下,认真的替她包扎好她伤口,那些伤口是在捡碎片的时候划伤的。碧落看着他,没有说话,余光中看见林氏挑衅的眼神,她知道,林氏得逞了,林昭南有话要说。
“你先回去吧。”终于,他开了口。
碧落惨烈的笑了,终于,他还是屈服了。她看着床上的林氏说:“这是你要的结果,现在得到了,你开心吗?”
林氏没有出声,碧落强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
“碧落。”林昭南声音里满是心痛,他冲到她面前,想要扶她。却被她甩开手,扶着门框站起来,一步一晃地走到院子里去。大雨还在下,细密的雨帘中,她看见了散落一地的礼品。几个时辰前,她亲手盘点,一件一件装好它们。这些物品,曾经承载着她全部希望,可是,现在都躺在大雨里,那么孤立无援。
终于什么都失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她瘫坐在院子里,面对着迷茫的原野,听见身后的门,一点点被关上。像十年前那个傍晚一样,讽刺的是,十年后,站在门后人,仍旧是她深爱的男子。
“碧落。你怎么这么傻?”傅明萝看见女儿跪在林家院子里,带去的礼品,都散落在她周围。一些补品,被大雨浸泡后,流出颜色古怪的汁液。
她冲到院子里,气愤的捡起礼盒,砸在林氏的门上。“林昭南,你就是这么对我女儿的吗?你们林家,从小到大,受了我们沈家多少恩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官宦人家,就这样恩将仇报的吗?”
“林昭南,你们母子怎能这般昧良心。碧落哪一点对不起你们林家,你们要这般羞辱她!”
“娘,你别说了。”碧落拉住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说:“娘,我肯认命,委曲求全。可是命不肯委曲求全,该怎么办呢?”
看着女儿这般痛苦,明萝觉得自己心疼的快要窒息。她颤抖着替女儿抹去泪水,说:“都是娘对不起你。”
“娘,你没错,我们都没错。”碧落看着抖动的门扉,她知道,门后的人,也不好过。她想,既然大家都不好过,那就断了吧,一了百了。
她走到门前,解下腰间的一枚质地粗糙的玉佩,这是林昭南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他曾亲手将这枚玉佩系在她的腰间,说这是他出生时,父亲典当了一些衣物,为他购置的诞辰礼物。她还笑言,这算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传之宝,就这样送给我,不好吧。他说,这是我给你的信物,将来娶你进门,数年以后,你再把它传给我们的儿媳。
那是他给的誓言,终究还是敌不过母亲的阻挠。泪水不住地打在手中的玉佩上,她摩挲着玉佩边缘刻下的昭南二字,跪下身去,颤抖着手将它放在地上,朗声诵出一首诀别诗:“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想起当日夫子教他们念这首诗时,他们还曾探讨过卓文君这一奇女子的刚烈情怀。而如今,这场离别,他们终于做了主角。
然后轻声对门后的人说:“林昭南,从此刻起,我与你两清了。今后,倘若再见,桥归桥路归路,无前尘往事,亦无来日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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