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想到张小姐早就嫁作他人妇,在他决定进宫当太监的那一天,他就再也没有幻想能将张小姐娶到身边。
他也能接受张小姐嫁给司马廉做妾,毕竟他还算是了解司马廉这个人,虽然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有些惋惜。张小姐那么一个至善至纯的女孩子,怎么就嫁给别人做妾了呢,如果自己有那个本事,将她捧在手心里宠还来不及。好在这个人是司马廉,李福全知道他个性秉直,长相也是英俊不凡,只要他能对张小姐好,他也就满意了。
但是他却无法接受张小姐这么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上,让他连再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更加没办法履行自己报恩的诺言。
站在窗前,想到二十年前和张小姐分别的那一幕,李福全泪湿了眼眶。
好一会,李福全收回了视线,目视前方,温声问一旁的小卓子:“她可曾留下一儿半女?”
小卓子恭敬的答道:“留下了一儿一女。女儿在司马府行三,虚岁十四,闺名司马蓁,半年前太后亲自赐婚给长平侯府二少爷陈以琛。儿子年方六岁,在司马府也是行三。”
“哦,她的女儿倒是和她性子不同,居然能让太后给一个庶女赐婚,对方还是长平侯的嫡子……”李福全有些惊讶。
“那位三小姐年纪虽小,但是却是十分沉稳,瞧着也是安静娴雅,不同一般。”小卓子斟酌着词汇称赞司马蓁。
“倒要找个时间去见见,就是不知道她和她娘长得有几分相似……”李福全自言自语道。
小卓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须臾过后,李福全笑了笑,狭长的凤眼微敛,吩咐小卓子道:“去将陈以琛的情况查来。”说完抬步走出了房门。
小卓子低低应了,紧跟在李福全身侧,迟疑着询问起来:“印公,今日贵妃娘娘又叫奴才去了,您看?”
伴随着话音,一阵带着凉意的风迎面吹来,霎时间吹得人的脸都觉得生疼。
李福全忍不住皱眉,他因为那一次雪天被冻的晕倒在张府门前,心中对雪天有了深深的阴影,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背,不悦的轻声嘟囔:“冬天可真是让人头疼……”
李福全极其厌恶严寒的冬日。
他脚下的步子骤然增快,原本该往御书房去的,这会却转弯往另一条道去了。
小卓子拔脚就跟,走得两条腿打颤。
走在前头的李福全分明走得比他快多了,可神态丝毫未变,连迈开步子的大小都不改,就像是先前一样。
真是个奇怪的人!
小卓子在心里暗想。
李福全一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这时也不敢继续追问了。
“印公,皇上那还候着您呢。”疾行了一会,小卓子终于看出来了李福全要去的目的地,是敬事房的暖阁。他不由得有些慌了,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提醒起来。
这宫里头,最大的人始终是皇帝,这是万古不变的事情。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混好了,可以在其他主子面前拿乔,但在皇帝面前则永远要卑躬屈膝。
内廷里再厉害的人,落到了皇帝跟前,那也就是个奴才,连站都不能够站直了的。
可是提醒的话一出口,小卓子就后悔了。他想到了元康帝对李福全的特旨,恩准李福全在所有的主子面前可以站直了身子。
宫里的其他太监们,走路时基本上都是弯腰驼背,他们在主子面前卑躬屈膝惯了,经年累月就成了那副样子,想改都改不掉。但是走在他前头的李福全,身板挺直,丝毫不见身为太监的颓丧卑贱之气。
若是不说,谁能想到,李福全是个去势了的阉人。
小卓子将头埋得更低了,唯恐李福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