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青玉兽面纹炉中沉光香袅袅晕开,有光幽幽闪烁,色相斑驳,云霄常常夸这沉光香有香有色,只是今日里她却没有静静品香的兴致。
她正皱着眉看着桌上摊开的玉简,心事几乎已经堆在了脸上:“妹妹,你这本书……”
她本想说这《涿鹿之战》映射意味似乎太强,但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嘴中话含了又咽,最终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这本书似乎和以前的大不相同了。”
琼霄动作温柔将那香炉上燃尽的一小块香灰拭了,轻轻叹了口气,忽而问道:“姐姐觉得梦中事可能为真么?”
云霄听得她问题隐约一怔,本想用修道者无梦来答,但想琼霄既然发问想必是事出有因,微一思索道:“梦是神魂离体,可见过去、可知未来,可跳出三界、可畅游五行,可知过失、可占验吉凶,梦中之事,正是魂魄所见,是神思来往、阴阳交感,说它是真,似乎也并无不可……”
只是她话又一转道:“可风吹落叶、平地流水方且有东西南北不同,更何况世事人情迁移变化,就算是料得先机,也有万千变数,若是执迷,反倒是痴了。”
琼霄默然听着,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姐姐说的一点不错。”
她眉眼一弯,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云霄琢磨着她这话不太对,拧眉静静思忖,良久方才心口处猛然一跳:“你这书写的是梦中之事?”
她虽然奇怪修真者不该有梦,但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反倒是借着这书对应起了现实。云霄越想越是心口发寒,只是觉得这事太过荒唐。
她当时一看到这本书,心里便觉得奇怪,因为书中所写黄帝、九黎、炎帝之间的强弱形势,实在和眼下阐教、截教、西方教三方太像。只是像归像,明眼人却也并不会刻意一一对应,概因阐截二教本是同出一脉,虽然道法不同,毕竟原是一家,与西方教反是隔了。更何况截教弟子千万门人众多,如今商汤初立,截教多有人下山为官,也是合了天地气运。阐教虽然道法精深,然而元始师伯座下只有十二位弟子,与截教四海道友相比,实在是沧海一粟,所以看完此书,云霄虽然心里觉得不妥,但也并未太过忧心,只因这书中所写,实在荒谬不伦。
只是此时听琼霄说这是她在梦中所见,云霄不由又将书中内容细细回想了一遍,心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
她在脑中用细丝穿过全文脉络,一点点回忆着,终于“叮”的一下感觉自己抓住了重点:“你要写的……是那本洛水天书?!”
云霄越想越觉得不错,正因为洛水天书出,所以才引得了这一场大战,而最后飞廉手中玉牒,则是又一场恶战的预兆。
她越发心惊,自言自语道:“洛水天书、洛水天书……你说的是封神榜?!”
“静诵黄庭紧闭洞,如染西土受灾殃”——这是通天在一次讲道上说过的,道三教圣人签押封神榜,完天地之劫数,阐截二教俱有人在榜,只是通天说的模糊不明,座下弟子也不曾真正放在心上,此时云霄突然想到,竟是忽而觉得这封神榜,恐怕真是截教众人的一道生死大劫。
只是云霄毕竟沉稳,也不愿将事情想得太糟,只是勉强一笑道:“师尊曾言不可轻易出洞府,恐怕心中已是早有成算,你我姐妹只听师尊箴言,躲过这一场灾祸也就是了。”
琼霄摇头不语,心中却直觉恐怕事情发展并不像姐姐想得那般容易,只是她也明白就如今形势来看,百年内倒也起不了什么风波。
若是截教里有人能勘破玄机,那一切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琼霄心知自己与二位姐妹虽然天皇时得道,且有金蛟剪、混元金斗两个先天法宝护身,但在此天地大劫中,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不过一百年等一个能够救此危局之人,却也不算太短。
……
羊萌是碧游宫里最最普通的一个小弟子,要说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有时候会偷偷出门,做点小生意。
碧游宫下不拘道法高低均可听元始天尊讲道,他资质普通,也没什么机缘,修了几百年也不过勉强化为人身,虽然心急,却也没什么法子,只能求些仙药灵丹、护身法宝,不管怎样有些东西傍身,却也能多几分底气。只是这些东西毕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得拿相应的宝贝来换,羊萌不过一个化形百年的羊精,手上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但修道之事实在等不得,他也只能另辟蹊径了。
他在修仙一路上没什么天分,但却颇有些做生意的才能,加上心灵手巧,平时会做些耳珰金钗什么的小玩意,一直以来还是比较受女修欢迎的,再加上他也爱动脑子,懂得与时俱进,做些时令小食,这些年来,道法没怎么增长,在截教低阶弟子中,却也有了些名气。
这日一早,他又早早来到了碧游宫下最大的集市,准备开张做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