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姐儿的不安一直没能想出个头绪来,但入宫之事让她绷紧心弦,身子疲乏,不多会儿睡着了。可是梦中她却见父亲楚晋珉躺在戈壁滩上,茫茫黄沙,除了一滩血迹便是楚晋珉毫无生机面色惨白的模样。风刮过,她甚至能感觉到心里一阵抽痛。内心莫大地恐惧如潮水涌来让她无法呼吸,只能紧紧捏住自己的衣襟。又一阵大风刮过,本能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却是熟悉的床幔,上头绣了她娘亲生前最爱的芙蓉花。伸手一摸,心口处还在咚咚急跳。“王妈妈,王妈妈,王妈妈....”慧姐儿一把掀开被子,急急喊道。太阳已经下山,屋中光线暗淡,一个不察踢倒香炉摔倒在地,发出碰碰的声响来,门一下子被推开。“三小姐,您别动,奴婢去点灯。”正是王妈妈急急进来“妈妈,快,快去找长泾,快。”王妈妈面上一肃,灯也不点了,立即转身关上门,小心将慧姐儿扶起来“姐儿这是怎的了?若是被老太太听见可不得了。”慧姐儿却是顾不上这许多,借着王妈妈的力气,站起身来,语带哽咽:“妈妈,我方才做梦,梦到爹爹死了,爹爹死在北疆了。”王妈妈紧皱眉头一把将慧姐儿揽进怀里轻声安慰:“乖,姐儿乖,都是梦,梦而已。”像幼时哄她睡觉一样一边说还一边拍打她的背。慧姐儿慢慢镇定下来,却是拉了王妈妈的手,认真道:“妈妈,这不是梦,不,这也是个梦,是这梦提醒了我。”“姐儿的话,妈妈越发听不明白了。”王妈妈面上越发狐疑,她自小养大的姑娘从未这般失态过。慧姐儿便把之前一直困扰着她的疑惑说了“今日我进宫面见了皇后娘娘,之后又在凤殿献舞,领我前去的嬷嬷提示我将来可能会入宫。”“那可如何是好!”王妈妈惊呼,她虽是个下人,可不妨碍这些年亲眼瞧见这富贵堆里的糜烂事儿,更何况那样一个天下至尊至富的地方。“哼!这倒也不算意外,我意外的是,明明爹还在,又是明旨功臣,加上娘生前为我定了张家亲事,老太太却敢这个时候就开始毫无顾忌在全京城面前算计我进宫,之前着实想不明白,可方才那梦却提醒了我,若是爹爹一死,我的婚事除了老太太旁人无权置喙。”“所以老爷会有危险?”王妈妈惊声接道“这也是我的猜测,怕是老太太和三叔会派人将爹爹直接留在北疆,再也回不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在京中并无性命之忧,你去找了长泾他们让他们立即前往北疆找爹爹。”如果是她,她也会想尽办法除了楚晋珉,以绝后患。“另外我再写封信,你寻人带出府去送给靖王爷,然后再将回信带去给长泾,这事儿妈妈要亲自去办。”慧姐儿拿出秦氏交予她的调动长泾一众暗卫的信物,放到王妈妈手中。王妈妈自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收了信物,匆匆往外而去。慧姐儿想起一事,复又从塌上起身,刚要走出门去,恰巧墨书墨画两人捧着药瓶进来。“三小姐,方才王妈妈来说您受伤了,您不是在睡觉吗?”墨画一边点燃烛火,一边问。“哦,方才我做噩梦,一下惊醒,想要出门唤你们却不小心踢倒小桌,打翻香炉,腿上擦破皮而已。”慧姐儿解释道墨书先将慧姐儿上下打量一番,见她捂着腿便蹲下来轻柔挽起她的裤腿,先将伤口细细查看,再涂抹上一些药汁,又再倒上一些白色粉末。“小姐这药有些疼,您忍忍。”说完还一边轻轻吹着她的伤口。其实伤口不大,并不严重,不过是有些清淤,外加擦破皮的一小伤口。难得墨书这样小心翼翼,细致入微,恍惚间倒像是见着了墨棋一般。“嗯,不疼。”慧姐儿笑着摇摇头。“对了小姐,方才听前头赵妈妈说侯爷在前院考察众位少爷的功课,十少爷也在其例。”墨画一边帮墨书收拾药瓶,一边同慧姐儿道。每月底,按例是楚家族长也是这府里的当家人对族中子弟的考核。不过因着上一任老侯爷不喜俗物,自己也只能得个半肚子墨水,这一项规矩形同虚设,渐渐改为学里的先生自行考核。但后来楚晋章接过侯府,很有要将侯府发扬光大的雄心壮志,这规矩便又重新拾起来。“合该如此,只是轩哥儿这才上学几天,怕是三叔所考许多都不懂吧。”墨画面上露出些尴尬之色,见慧姐儿笑望着她,扭捏一会儿便道:“三小姐猜得差不离,听说十少爷答完后,侯爷说了句不如当年大爷,倒是九少爷还得了些许夸赞。”九少爷便是文哥儿,慧姐儿也听闻文哥儿自入学后便勤学不缀,很得了几回先生夸奖,反是轩哥儿这个嫡子显得呆呆笨笨。先生因着他嫡出的身份也进府反映过情况,不过都终结在老太太那儿,楚晋章从自身位置考虑自也不希望轩哥儿这个长房唯一嫡子出众。先生后来大约也领悟到了府里的意思,最后便不了了之。“走,咱们去看看他。”慧姐儿起身,招呼墨书墨画二人一道,想要去锦园看看。“老太太那儿怕是要开饭了,您不去?”墨画问“那先去寿康堂,去给祖母告个罪。”墨书和墨画齐点头,两人一道扶着她往前院去。到了老太太正厅,屋内恰好娴姐儿、莲姐儿也在。慧姐儿先是一番请安问候,又听老太太问了两句家常,这才开口道:“祖母,孙女听闻轩哥儿今儿得了三叔指点,他性子执拗,怕是好些日子不快,孙女想去看看。”“可是马上就要用晚膳了,三小姐可要用了晚膳再去?”侍立一旁的赵妈妈接口道,一向体察老太太之意,也算找个借口拦了。“去吧,一会儿我让厨房多备一份饭菜给你们送去。”老太太这回却反常,点点头应了她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