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会儿一边拿了本《花间集》一边想起刘嬷嬷此人来。
刘嬷嬷其人长得很有“嬷嬷”派头,因上了些年纪,一张黝黑的脸皱成包子褶儿,加上从前服侍过老太后,便极有嬷嬷的威严,对待慧姐儿可谓严苛,一双利眼瞧人巴不得让那人面上烧个窟窿出来。
上旬恰巧颜姐儿的教养嬷嬷也在,两人均是在院子里头练习走路仪态,在老太太心头孰轻孰重便立马显现出来。颜姐儿那嬷嬷也不见如何凶悍,说话轻言细语很有些道道,颜姐儿从来反驳不得,倒是很有效率。她这边的刘嬷嬷却是一个不慎便一鞭子甩到慧姐儿身上毫不留情。
“姐儿久候了。”思及此,也未听人传话,刘嬷嬷便在慧姐儿出神期间走了进来。
“嬷嬷快快请起,今日是我起早了。”慧姐儿话来虽恭敬,可起身相扶这动作却是不紧不慢。
那刘嬷嬷倒也不甚介意,顺着慧姐儿的手势起身,自觉是个师傅便也不客气开始教训:“姐儿虽说瞧些诗词有益陶冶性情,可那些东西不过是些雅趣儿,当不得大用,有空时还得勤加练习仪态妆容之事。”
是了,怕是刘嬷嬷一早得了老太太意思,只要把她培养成个以色示人的工具便是,那些东西着实用不着。
“慧姐儿受教,不知嬷嬷何时开始今日课程?”慧姐儿恭顺道。
刘嬷嬷又用那双利眼打量了慧姐儿两眼,这才缓缓开口:“上旬咱们主要教授了走路姿势,未免姐儿觉着闷今次便学些穿衣打扮的讲究。”
慧姐儿慢半拍想起这嬷嬷其实当年是在老太后身边专司衣饰之职,可瞧那张脸实在不敢将现在同自己侃侃而谈妆容衣饰搭配心得的婆子联系起来。
刘嬷嬷怕也是瞧出她那点小心思,话音一转便道:“姐儿怕是不愿相信嬷嬷所言,可姐儿自可去询问太夫人,当年太后尚在之时哪怕召见番邦使节也是老奴搭配的服侍。”
慧姐儿连连摇头:“嬷嬷误会,慧姐儿万不可这般想,方才走神,是因嬷嬷所言许多物事我都未曾听过,像您说到那胭脂纱罗所制罩衫配以蝴蝶、兰花一类襦裙,极富飘逸之感,可慧姐儿晓得纱罗,却从未见识过何谓胭脂纱罗,因而思索。”
刘嬷嬷心里略一琢磨倒也明白几分,胭脂纱罗乃是上贡之物,虽侯府也可得那么御赐几匹却定然不会给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小姐使,语气里方才的怒意少了许多,耐心解释了一番:“此乃苏州名产,技艺繁杂,那蚕丝便要侵足了玫瑰汁子晾晒两日如此反复,方可在织就之日显出胭脂般自然的红色来,穿上身还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花香味儿,自然是配上精绣的蝴蝶一类的灵物方显其华彩。”慧姐儿闻言连连点头受教。
刘嬷嬷当年既然这般得太后青眼,说来太后身死不是陪葬也该荣养,又得刘姓,怕是皇后也该多加照拂,却不知为何要到小小安宁侯府教她一不受宠的姑娘。
不过这嬷嬷虽是严厉了些,无礼自傲了些,教人却有些手段。
上午一番讲解之后,下午便带了一匣子首饰和一叠画好的各种衣裙花样。刘嬷嬷拿出衣裙花样,她负责在匣子里找出合适的首饰搭配。若是搭配出众又不错便能得个点头;若是搭配不出众也不出错便得了冷脸;若是错了便直接一段板子伺候。
所幸,比之上月教授礼仪课时,这回倒是少挨了不少多少板子。统共三回还有两回是因珠宝鉴别有误。
傍晚时分,刘嬷嬷临走前道:“姐儿于衣裳首饰一项上倒是有些天分,往后得于此上头勤加练习,将来入了那地方,这可是一项十分重要的能力。”
慧姐儿连连点头,一路送了嬷嬷去寿康堂辞别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