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茱儿盯着这只手发愣,只觉得他握笔的姿势好看极了。月娘握笔也好看,可女子手指纤细,捏着笔总有一股风流韵味,满眼的诗情画意。
他却不同,那笔杆子在他手里,倒像是刀是剑。仿佛他挥一挥笔,就是山河日月,大江东去。
“又走神,”太史擎轻斥她一声。道:“你来试试。”
吴茱儿连忙悬起腕子,端端正正地握着毛笔。她好歹是描了几百张大字,可以摆摆花架子,打眼一看就不是个初学者。
太史擎见状,不由生疑:“你练过字?”不对啊,她不是目不识丁么。
吴茱儿吐了下舌头。老实说道:“我前阵子住在江宁,同月娘学了些时日。”
“哦?”太史擎眯了眯眼睛,搁下笔,两手抱臂,问道:“你都学了些什么。”
“会背几句《增广贤文》,识得百来个字。”吴茱儿给了个谦虚的说法。其实她学得快,日常口白的那些字,她就算不会写,也会念的。
太史擎目光一闪,这就回想起她对着他另一重身份撒谎的事。他叫她打探语妍的来历,她就拿不识字来糊弄,无非是不想偷看谢月娘和兰夫人的书信,那时候她倒是会耍小聪明。
她不是呆的无可救药,他本该高兴才对,为何心里头有些不爽呢。
“那好,先把你会背的句子都默写一遍。”太史擎走到另一头给她研墨。
吴茱儿在他面前写字儿虽不好意思,却没有扭捏,当即挽了袖子,蘸饱了墨汁,低下头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太史擎瞧了一会儿,真还瞧出点儿意思来。她的字方方正正,棱角过于稚嫩,一看就是仿着别人的字体描红,形都没练好,更别说是神了。然而她下笔果断,一横一竖干净利落,又平又稳,这一点有些人练了几个月的字,都未必做得到。
她原来是有一点点天分的。
太史擎突然间就不郁闷了,心想道:那祸水这回倒是做了件好事,没把这好棵苗子带歪了去。
他又瞧了她一会儿,但见她四平八稳地写着大字儿,一张纸换过一张纸,头都不抬一下,一口气连写了三十句还不见完。看着桌边摞起的纸张,他暗暗点头。能沉得下心写字的人,少有不成器的。
“行了。”太史擎出声打断她,就见她茫然抬头,“剩下的不用写了,你背来我听。”
吴茱儿歪着脖子想了想,就闭起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诵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
太史擎看她学小孩子背书,微微一笑,她声音抑扬顿挫,听上去就是晓得意思,才会这样流畅。
如此一番考量,他原先纵有三分不情愿教她,如今也变作了情愿。好为人师是人之常情,能把朽木雕成一块良材,岂不更多乐趣。
太史擎看着吴茱儿的目光渐渐不同,他堂堂白鹿少主的知音人,怎么能是个平平无奇的野丫头呢。
这一趟进京之旅,多了一个她,想必是不会无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