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花厅落座,周大夫人已经是显得老了许多,一张脸上有了明显的皱纹,身上一件秋色的衣裳,越发显得皮肤发黄。
两人寒暄了两句,周大夫人就慢慢地说了来意,去年天气不太好,边城的收成不佳,周大夫人怕那些蛮子又闹事,特意来提醒林娇娘:“虽说如今边城已经有些年月没有战事了,但凡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况且,县君当初十里红妆名声在外,就怕有人盯上了县君。”
林娇娘不料她居然是这般好心地送了消息过来,一时沉吟,片刻之后方才脸上浮现出淡淡笑意,谢过了周大夫人。她和颜悦色,周大夫人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好的表情来,与林娇娘说过了,也就起身告辞了。
临走前,盯着林娇娘那花般娇艳的脸,终究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县君可曾读过诗经?《卫风·氓》可谓是上上之作。”
送走了人,林娇娘想着她的话,却轻轻地笑了笑。
《卫风·氓》里的女子被丈夫抛弃,周大夫人用这首来说如今周瑾对自己忠诚,将来年老色衰了,却不知道日后又该如何了。
林娇娘却觉得,周大夫人说的,是她自己。
一时之间,不知道对她到底是同情还是厌恶。
因为周大夫人说了这样一个消息,林娇娘也忍不住问了问周瑾并平日里往来的几个官夫人,这边疆战事。
几个官夫人无一不取笑她太过担忧:“这边疆如今虽说还有战事,但不过是小股叩边,再没有那等打到边城来的事情。我在这边十来年了,都不曾发生过呢。”
周瑾说得更是直接:“无需担忧,边城如今虽然还有着边城之名,这些年却已经不是边城了。自陛下登基以来,边城已经多年不兴战事,汉人的地界,已经向外扩展了两百里有余。如今真正的边城,出了边城,还要走个好几天呢。”
林娇娘道:“既然是如此,那周大夫人何必来特意提醒我一次?”
周瑾一时也是想不明白,却依旧是放了两个人在林娇娘这般,若是有什么事,也能帮把手。
转眼就是三月底,京中新三年的皇商就要定下,那盯着花颜的宗室子已经就等对方上门来求自己,然后自己再去帮个忙。
孰料不等他再去敲打敲打对方,宫中却忽地传出消息来,太后赏了花颜的东西给太子妃。
消息一出,那宗室子立刻就懵了。
太后和太子妃,这两个人矗立在那里,就算是他如今有心对花颜伸手,也是不敢了。只是事情依旧很是奇怪,太后已经是多年不问外面的事,怎么忽地就对宫外的胭脂水粉有了兴趣,这花颜,又是谁采买进去的?
宗室子有这个疑问的时候,皇帝也有这个疑问。
但是,他与太后之间毕竟是亲生母子,想着只要是太后高兴,他也就不管,由着太后去了。况且那花颜他也随手查过,并未查出什么不妥当来,只是查出了一个宗室子想要将对方谋夺到手中。
也许是母后看不过对方,所以出手帮了一把?
只是这个忙,也帮得太大了些。
皇帝尽管是不解,也没有一定想要知道。但是过了几天,太后却自己叫了皇帝到了太后宫中,两个人私下细细地说了些什么。
当时皇帝出来之后,脸上的神色都有些恍惚。尽管是看不分明,但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却都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自然是都看出来了。
皇帝回了御书房去处理政事,想着今日听到的事情,只觉得荒诞。一时间提着笔,居然就愣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才恍然回过神来,丢了笔在边上,皱眉苦思这件事情。
那人,是骗母后吗?
消息到边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
花颜成了给宫里头供货的皇商,林娇娘也是喜出望外,对着周瑾连问了两声是真的吗?
周瑾好脾气一一作答,看着林娇娘的视线越发温和。
林娇娘想着这件事,依旧是觉得难以相信。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办成的呢?
“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她狐疑地扭头看周瑾,后者坐在那里,露出温和的笑容:“自然是做了些什么的。若是不做,哪里能将事情办得这般轻易。”
林娇娘狐疑看他,他坦荡荡地回视她,半点不见心虚。
“算了,不管你是怎么做到的,都是你的本事。”她这样说了一句,方才又露出喜悦笑脸,凝视周瑾说一声恭喜。
说完她快步上前拥抱一下周瑾,随后转身飞快地走开:“既然花颜如今势头正好,不妨趁势扩张。若是还缺些本钱,我尽可借给你。”
周瑾还未从那个轻轻的拥抱中回过神,对方就已经悄然离开,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他顿时呆在原地,将这句话来回念了几遍,唇边露出越发温柔的笑意来。
这样的媳妇,怎么能让人不疼。
当然,如果她能更坦然些,抱了,就多抱一些时好了。
方才,温香暖玉在怀,他都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呢!